郤樟凑到他耳边来，声音低低的，像是说什么情话似的，可说出来那句话却不是情话，“你若执意侍君，必定命丧于此。”
    郤樟放开他，“你看，天边的夕阳马上就下去了，这弥地也该消失了，去别处吧。”
    “这是我的家乡，我不能这么做。”
    “如今它只是你的封地而已，谈何为家，你的家在哪里？你说，你姓什么？”
    弥子瑕不敢对视这个人，他似乎知晓一切，一副什么都掌握在囊中的感觉，似乎自己的命运他都能预测。
    那死亡的命运他能阻止么？
    重生一次，可以不用死吗？
    弥子瑕攥着郤樟的手不放，“你知道我不会死，是不是？”
    “放弃弥地，去晋国，待在新绛。”郤樟这么说。
    “新绛？我从军的地方？”
    “对，韩宣子大人会安排好一切，只要你听他的话，你就不会死。”
    弥子瑕明白了，郤樟是为韩宣子办事的人，弥地不得不放弃，是因为韩宣子想把它占为己有，全国的封地都落在韩氏的囊中，这样才能活命。
    弥子瑕告别了母亲，这一次是真的告别了。
    他没有依依不舍，因为郤樟对他说，他的母亲不久也将会离开弥地，弥子瑕不问他将会带着她去哪里，郤樟说那是一个安全的地方，是一个只能享受荣华富贵的地方。
    是天堂还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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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绛的夏天来了，很热很热，国人指责韩宣子的执政带来了祸端，引得上天不满，所以这才炎炎烈日。
    下军中有人骚动，鼓动士兵造反，想要赵氏继续执政。
    韩宣子问责于郤樟，郤樟道，“暴民而已，大人不必担忧。”
    韩氏本来是赵氏的恩人，赵氏掌权了几百年，而韩氏才几十年。
    但赵氏乃嬴姓，韩氏乃姬姓。
    这就是天意。
    韩氏在血统上是尊贵的，是周天子的嫡系。
    郤樟向士兵们下令，“严惩鼓动造反之人，城中若有人议论韩宣子政事者，以谋反论罪，格杀勿论。”
    弥子瑕执行了他的命令，在城中逮捕了四五个人，杀了带头的十几个人。
    晚上，在军营中，兰宵人对他称赞不已，“真有你的，郤将军很看重你嘛。”
    弥子瑕笑笑，“不过就是侩子手而已。”
    “那不一样，这是为了执政，为了国家安定，杀人也得看杀的是什么人，杀了对国家有好处就是杀的坏人，杀了对国家有坏处的就是好人，你看，郤将军让你杀了他们，国家立马安定下来了，这是好事。”
    弥子瑕似懂非懂，但也点头了，“是么？这么说，韩宣子倒是一个能人了。”
    “那可不，要不然怎么能在晋国执政二十年，他是晋国史上执政最长的正卿和中军元帅了。”
    在练武场上练习射箭，空圭和兰宵人都是四发三中，弥子瑕四发四中。
    郤樟对他赞不绝口，连那个说话大嗓门的中行将军也对他好了不少，见到他还能微微笑一下。
    弥子瑕觉得自己真的进步了不少。
    他私自去找郤樟，说想去卫国。
    “去卫国？”
    郤樟很吃惊，“为什么？”
    弥子瑕不说。
    “去找你那位叫元的朋友？”
    郤樟见他这副样子，只好自己替他说了出来。
    弥子瑕点了点头。
    郤樟不悦，“都说了，跟他不要走的太近，你不了解他。”
    这么说，似乎自己很了解他似的，郤樟又改口，“我是说你都不认识他，对他的家世过往都不了解，还是不要去了。”
    可弥子瑕很坚持，“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一股意识在牵引着我要找到他，也许，是那次在客栈，我不辞而别吧。”
    “不辞而别的是他们好吧。”郤樟后来知道了弥子瑕来参军的原因，明明是元和宋朝把他一个人扔在了客栈，这个笨蛋却要自己怪罪自己。
    “不去不行么？”
    弥子瑕坚决道，“一定要去。”
    “可这里不会让你走。”
    “你会同意的，你是这里的主人。”弥子瑕也懂得了这里面的门路，其实只要郤樟一点头，就没有做不了的事。
    “这几个月来，你吩咐的事我都做了，杀了三十四个人，都是坏人，他们说的，杀了对晋国好，于是我都听你的了，民众对我也不怨恨，反倒是称颂。”
    “所以我想要去一趟卫国，你会同意的。”
    郤樟哭笑不得，“是呀，可是以什么名义呢？私自游玩还是以晋国使者的名义？”
    弥子瑕这下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