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六年五月，我拿着降书从宫门出来，满城的烽烟火色将这故园春情烧的只剩残枝败叶，叛军的将领带着黑压压的五十万大军围堵外。作为抗军首领的韩青还在城外带着人与人厮杀，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战袍，发官也被打散，而那双眼睛却像是燃烧的水晶，夺目又璀璨。一如他当年见我时，年少执着的模样。
    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一旁的宫人老泪纵横道：“陛下，您，您这是何苦？”苦笑了一声，我看着四周的疮痍，国破山河在，没想到最终我还是成了亡国之君。我的臣民们都说誓死不降，但还有千万万的百姓，又将如何？让他们跟着我一起埋葬在这飘摇的末世山河之中，看着那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变成堆积如山的尸骨？
    殊死抵抗，或者百年之后历史对我的评价，不过是“国破君亡”四个字，但仅仅这四个字，只是为了皇家尊严，臣子气节，那百姓可有安生之所？他们有什么理由随我一同陪葬在这，付出生命的代价？！
    招来满城文武，我下了最后一道旨意：“开城门，降！”
    “皇上！！！！！”一时间整个大殿都是百官的哭声，看着他们，我不由笑了笑，起身下去，将人一一扶起：“诸位爱卿都跟随朕多年，辛苦了。如今朕守不住江山，对不起先祖，对不起诸卿，是朕无能。天要亡朕，可朕不能对不起百姓。有劳诸位随朕一起，开城门迎新君入城，换百姓一个太平吧。”扶起最后一位臣子，整了整衣冠，看着跟随身边多年的宦官，问他：“朕的衣冠可还整洁？”
    老宦官擦了擦眼，小心翼翼的给龙袍上的衣褶抚平，慢慢直起佝偻的腰板，喊着：“皇上起驾！”苍老的嗓音，如同被敲击的黄钟，嗡嗡颤颤，响彻整个朝堂，就像我当年登位，接受四方朝贺一样。不愧是宫中的老人，拼力也要保住我最后一刻的尊严。
    笑了下，捧着拟好的降书，举步朝外走去，宫人和百姓跟在后面呼啦啦的跪了一片，走到城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故国的宫门，先祖有灵，想必他们应该不会怪我这么做的吧。
    厚重的城门被打开，韩青闻声惊讶的回过头：“皇上？！”见到我身后的百官，他的脸色瞬间苍白，无奈的对着韩青笑了下，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我的将军还在浴血奋战，他的天子却手捧降书。于他，只怕是莫大的讽刺了。
    “皇上。”韩青颤抖着嘴唇，悲痛道，“臣还没战死，你怎么就降了？！”还没等我来得及说话，他就拔剑自刎在所有人面前，剑落人亡，尸身却站立不倒。那一刻巨大的哀痛让我无法站立，心中默念着韩青的名字，手里颤抖的捧着降书跪在叛军首领面前，支撑着身体，让自己不至于太过失仪。
    韩青死了，旧臣散了，我被囚禁了。
    只是我知道，死亡迟早会降临到我的头上。夜夜纵酒吟诗，醉态恣意，韩青韩青，你可是在怪我？你可是觉得我让你失望？当年你做了我的伴读，誓死追随我左右，不曾娶妻生子，你可后悔？韩青，如果可以，我多希望我不是帝王，你也不是将军，这样你我可以不顾君臣常纲，不会背负太多的枷锁，能够纵马天涯，行走江湖？你送我的东西都被收走，如今只剩了这个玉坠，是你死前身上带的，还是旧臣偷偷摸摸送来，看，我活的还不是那么失败。
    这个玉坠还是你成人那年，我送你的礼物，你说过死也不会摘下。如今你死了，我只能握着它牵挂。我醉了，可我又没醉，我想跟你说说话，来人了，我知道是谁，可我不怕。
    抓着对方的衣襟，我有些恶狠狠的说：“没有朕的命令，你怎么能死？！”笑了两声，松开手，趴在桌上：“死了好，死了清静，也省的你看我如今这样窝囊。这天下，到底是换了人家。”呵呵了两声，闭上眼，脸上凉凉的，应该是下雨了。
    第二日，新晋的太监总管带着人说：“城南君，这是宫中的百花酿，还请城南君一用。”
    淡淡的看了一眼对方，拿起酒杯，在手里玩转了一圈，见他紧紧盯着我，不由一笑，看着他说：“昨夜秋风正好，还请告诉皇上，罪臣之身唯求归于故园金桂树下，算我承了他情。”那里，是我让老宦官偷偷安葬韩青的地方。
    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看窗外，我知道我终于解脱。
    韩青，等我，下一世不求富贵荣华，权倾天下，我只愿红尘十里，与你浪迹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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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的背景源自李煜这个皇帝，历史上都说他是亡国之君，我觉得一个末世山河，不能全是一个人的责任，当初李煜开城门投降的时候，有个还在杀敌的小将领说，皇上，臣还没死，你怎么就投降了？于是就自刎了。因为这个典故，所以有了此文。当然纯属作者脑洞大开，YY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