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花白胡子、灰色衣袍的大夫提着药箱到了无水阁，手中还拿着一块两尺长的木板。坐在床边，拿出一个小锤子在司徒雪腿上敲了几下。每敲一下，司徒雪的腿就要随着抽搐一下。
    楚离之等人站在床边，注视着大夫的动作。苏修墨轻咳一声，用衣袖挡住脸，对着身旁的楼一帆说道：“他真的是大夫？”
    楼一帆看一眼那大夫，只见他从药箱里拿出一大块破布，还有麻线，放在手边后继续敲打司徒雪的腿部。楼一帆不自然地抽动嘴角，对苏修墨轻声说道：“他已经是丰州城治跌打最好的大夫了。”
    苏修墨挑眉，不再说话。那个大夫回头望了一眼秋意，对她说：“你来，把她裤脚挽上去。”秋意闻言照做。大夫用药酒将棉块蘸湿，放在司徒雪的腿上。司徒雪似有所感，舒适地嘤咛一声。大夫笑了笑，将木板放在司徒雪腿侧，用破布将木板包裹住，在司徒雪腿上缠了几圈，又将麻线密密麻麻系在她的腿上，才站起身来，背起药箱，朝楚离之行了个礼。
    四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司徒雪，惊得说不出话来，床上的那个…分明就是一只粽子。
    “有劳大夫了，”楚离之回了个礼，又吩咐楼一帆道：“一帆，带大夫去楼下结账。”
    楼一帆深深地看一眼司徒雪，无奈地摇摇头，便走出了房间。
    秋意双手抱在胸前，笑道：“本来那张小脸蛋倒是没人想啃一口，这会，想啃她的腿了。”苏修墨闻言摇头轻笑。楚离之看着司徒雪的腿，敛眉不语。
    楼一帆领着大夫下了楼，走进柜台里记下花费，问道：“不知多少银两？”
    大夫转转眼珠，双臂支在柜台上，对楼一帆勾勾手指。楼一帆凑近到他的面前，只听他说：“二十两！”
    楼一帆一惊，差点拎起他的衣领往门口一扔，他在柜台上重重拍下一掌，大夫吓得往后一缩，怯懦地望着他，不敢说话。楼一帆自觉太过火了，尴尬地咳了一声，脸上的肉随之一抖：“怎么那么贵？”
    大夫往柜台边走了一步，朝他勾勾手指，满脸神秘。楼一帆极不情愿地凑近到他面前，轻声到：“药酒等俱是平常，但我给她用的那块木板大有来头。”
    楼一帆不解，问道：“莫非是西南进贡的上好红木？我看那就是普通松树。”
    老大夫拈了一把胡须，不疾不徐道：“非也，那位小公子骨折了，需要东西固定住骨头以免错位，那木板便是这番用处。桌椅实在常见，但第一个做出桌椅的木匠却是能人。东西并不稀奇，值钱的往往是奇思妙想。”
    楼一帆略一思考，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一般的大夫都是用些药酒，这个老头倒是别出心裁另辟蹊径，有点意思。
    老大夫转转眼珠，心里有了一番算计：“我并非只能治疗跌打骨痛，我对减体重，塑造健康生活也颇有心得。”
    楼一帆来了兴趣，一把抓住老头的肩膀，如同见到救命恩人一般激动：“请老先生赐教。”
    老大夫不好意思地笑笑，将手抬到柜台上，为难地动动手指。楼一帆会意，忙蹲下身拉开最底下的一层抽屉，从里面拿出二十两银子后站起身。老大夫原本正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往柜台下张望，见到楼一帆起身，忙缩回脖子，顺了顺胡须，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
    楼一帆将银子塞到老大夫的手心，讨好道：“还请大夫给些良方。”
    老大夫：“好说好说。从明天起，你每日都到街口处，塞十个铜子给那路口的叫花子，然后沿着东大街跑到西街的集市上，在集市上买一斤梨，再沿着西街跑回来。”
    楼一帆张大了嘴巴，楚离之每月给他五钱银子，他还指望着靠这五钱银子赚够老婆本，现在每月还得花出去个那么些钱，什么时候才能存够？他看着老大夫，心一横，重重地点头。
    老大夫哈哈大笑，大步出了门。
    “秋意姐，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姑娘？”苏修墨问道。司徒雪第一次来无水阁时便是穿着男装，大大咧咧，哪里有半分姑娘家的样子。虽然那个钱袋是个女孩子家用的东西，但更有可能是心上人送的，怎么秋意姐就那么确定她是个女子？
    秋意捂嘴笑了两声：“我摸到了。”
    苏修墨“啊”了一声，对秋意说出的话表示不解。貌似除了昨晚秋意在楼上照顾司徒雪时，二人便没有见过面。
    “你昨天晌午见过她？”站在一旁的楚离之突然发问。
    秋意笑了两声，踮脚将手搭上楚离之的肩膀：“还是离之了解我。”
    “你是故意的。”楚离之看着秋意正色问道。苏修墨如坠云里雾里，刚刚楚离之的眼中好像有什么悄然破碎。“你知道她会被客栈赶出来，昨晚才会说要去逛逛街市，才会偶然救下她，只是秋意，这样设计我，有意思么？”
    秋意咯咯笑着，昨天打扮成了一个妇人上街买菜，被司徒雪撞了过来，那时就识破了她的女儿身份。只是那时的司徒雪一心都在鬼怪身上，并没有过多留意秋意的话。“掌柜的，您言重了。我只是想借您的手搭救一下这位姑娘。”
    苏修墨睁大眼睛，决定溜出去，这段对话，他已经完全听不懂了。秋意见苏修墨离开，身体便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楚离之之间的距离，神色中不见半分嬉笑。
    “秋意，到底，我要怎么做？”楚离之的话里带着懊恼，还有无能为力。
    “我去歇息。”秋意并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她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司徒雪，便准备走出房间。
    楚离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秋意不紧不慢地回头看着他，二人间静默无语。
    “秋意。”良久，楚离之低声唤了一句，“我不会放手”
    秋意勾起嘴角：“你不欠我什么。”她挣开楚离之的手，缓缓走出房门。在门口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满是狼狈还来不及藏起来的苏修墨，摇头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