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莺时桃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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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玉是在最高学府子监学习时认识桃核的。那时他还不晓得桃核姓甚名谁,只觉的见到他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家中赏春园里那棵五大三粗的桃树。
桃树结出来的果子,连桃核都要比别些个桃子大上许多!两人熟识后玩笑似的,伯玉便一直称他桃核。
桃核不同于伯玉,是个儒雅的书生,伯玉却顽得很,总爱骑马射箭之类。可两人背书时,又总是伯玉先背完。每回伯玉背完,总故意先桃核一句背出下一句,桃核也不恼,不愠不火地背完书,憋得伯玉不爽快,非拉着桃核策马跑上几圈。
伯玉同桃核一起去洛阳赶考过两回,却因种种原因都没能考中。两人正准备再考一次时,桃核却伤了风寒,严重的紧,一个冬天过去,竟是连床也下不了!
伯玉倒是想等桃核病好了,两人再一同去赶考。可桃核白着一张脸冲他道,“我这一病不知何时能好,伯玉不如先行。待我病好追上你,再一同为国效力!”
伯玉拗不过他。
于是光宅元年春,伯玉寻了个桃核能下床走动的一天,在两人常一同背书的那棵五大三粗的桃树下置办了宴席,当是为他自己送行。就他和核桃两个人。
可那桃树却是丝毫不应景,稀稀拉拉只开了几朵皱巴巴的小花,生病了一般,模样可怜得紧。
桃核也是苍白的脸,举杯朝伯玉道,“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
伯玉明显心情不很好,低头看着满桌的珍馐,吟道,
“银烛吐青烟,金樽对绮筵。
离堂思琴瑟,别路绕山川。
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
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
桃核依旧温润浅笑,不动声色的别过了话题,“金榜题名时,伯玉定为高官。为国效力可莫要大意了!”
伯玉闻言,终于有些气力,意气风发,
“紫塞白云断,青春明月初。
对此芳樽夜,离忧怅有馀。
清冷花露满,滴沥檐宇虚。
怀君欲何赠,愿上大臣书!”
桃核微笑点头,二人醉饮至天亮。
只是这一别,竟是再也没能相见。
彼时伯玉举进士,受则天皇后的赏识,做了右拾遗,整日忙于国事,鲜少有时间再去想故乡旧友。然而一日夜里,他梦见家中那棵五大三粗的桃树,化成了桃核的模样。
“我虽不是俊美无俦,却也是个潇洒读书郎,你倒整日说我五大三粗。罢了,挚友多年未归,甚是想念。如今来见伯玉最后一面便要西去。望伯玉莫要挂念,就此拜别。”
伯玉惊醒,起身点灯写了封家书,询问旧友如今可好。可数月后家中回信道,“家中一切安好。唯有赏春园伯玉喜爱的桃树枯了。不知伯玉有如此好友,未曾寻到……”
伯玉坐在案前发怔,突然明白为何无人认识桃核,为何临走时那桃树和桃核一样的病容,为何,梦里桃核埋怨自己说他五大三粗……
伯玉坐了许久,忽然放声大哭。他一生的挚友,从此,再也见不到了。
后来则天皇后登基为帝,伯玉感激她识得自己的才华,一心为国,却屡谏不采。后来被诬陷为“逆党”反对武则天而入狱,脱身后心死如灰,解官回乡照顾年老的父亲。
再次踏上故土,伯玉热泪盈眶,仿佛又看到多年前桃核为他饯别的场景,
“伯玉,为国效力可莫要大意了!”
伯玉苦笑,“桃核,如今的国家,还有什么值得我效忠的?你倒精明,早早的去了,不管我水深火热。”
几年后,伯玉父死,居丧期间,权臣武三思指使射洪县令段简罗织罪名,伯玉受牵连,冤死狱中。
可是我的挚友啊,我这一辈子,只为你留下两首浑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