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原创 短篇 完结] 三生三世.缘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836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原创短篇完结]三生三世。缘
    “不要在你的智慧中夹杂着傲慢。不要使你的谦虚心缺乏智慧。”
    ——老师说每个人都应该要有一句座右铭,时刻激励、警戒自己。余忆每日都会将这句话在日记本上写一遍,每日出门前都会对着镜子露出个标准笑容,然后将这句话念上一遍。
    “余忆,上周的总结报告你写了吗?”梁姐微笑着走来,手里的文件夹轻轻地拍在余忆的头上。余忆哈哈一笑,两手将报告奉了上去,“梁姐,上周的工作出了点儿小问题,我来不及解决,所以报告一时不敢交,不过周末的时候我偷偷地加了个班,事情已经解决了。”
    “傻丫头,这么做领导给你多发钱了吗?”梁姐拿过报告,看了两眼,“以后工作别那么拼命,有什么事情对我说,这种亏往后可别再吃了,小心有人整死你。”
    余忆笑了笑,有些痴。
    梁姐漂亮的眉毛轻轻一挑,眸光流转,落自窗外那栋尚未修建完成的建筑物上。在那错乱的钢筋水泥之中,一个身着黑色裙裾的窈窕女子婷婷而立,晃眼一看诧如小倩,“那个小美人儿是你什么人,怎天天都在那里望着,这都有半个月了吧,白绸束青丝,裙裾纯黑,没有半点杂色,默然伫立真如一片不动的黑暗,要是换一身白色古装,倒真跟小倩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保准咱这整栋楼的人都会不工作了,一整天地盯着她看。”
    余忆也看了过去,蹙了蹙眉,心下微疼,“我也不晓得。”
    “真不晓得?”梁姐不信,揶揄一笑,一双眼睛泛着贼光,看的人心底生寒,“早上开会的时候吴总问我要不要加两个保镖,有不法分子跟踪我们的三好员工。”
    余忆说,“我真不认得她,这几日下班她总是跟在我后面走,我问她话她也不说,我走哪她就跟着,我上了公交车,她就跟在车后面,一直跟到我家门下,我请她上楼去喝水,她也从来不进门……”
    “那就奇怪了,莫不真是小倩,小忆啊,你可不是宁采臣,小心她找准机会吸干你的元气,今儿个下班先别走,我送你回去,见识见识传说里的小倩。”梁姐推了推镜框,眼角余光再次掠过那栋尚未修建完成的建筑物,但那小美人儿已经消失了,未曾修建好的建筑楼里一片黑暗。
    下班时,余忆被梁姐硬塞入车里,锁好安全带,随即又将一叠文件丢到余忆怀里,“你就是个工作狂,这个给你打发时间。”
    余忆眼睛一翻,心里暗暗叫苦,她哪里是个工作狂,她只是想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以免被骂,每次写报告的时候别提有多苦了。
    下班高峰,车子堵在路上,梁姐点了支烟,轻轻地吐了口气,看着后视镜中的黑裙长发女,暗自皱眉。
    那个女人没有来历,黑暗如影,从上个月的二十八号起就一直在那栋建筑楼上,虽然两栋建筑楼之间相隔较远,但梁姐能够感觉得到,那女人的眼睛,从来没有从余忆身上挪开过。
    鸣笛的声音响起,梁姐未曾察觉,前方的车辆已经开动,堵得跟停车场似的行道略有松动。余忆在身旁,轻轻地唤了一声。梁姐这才回过神来,笑了一笑,捻灭烟头,踩下油门。
    “梁姐想什么呢,开车可不能这么不小心。”
    余忆被送到公寓楼下,笑着调侃了一声,正想要开口和梁姐道别,梁姐却抢先了一句,“怎么,不请我上去喝点儿东西?可没有你这么不懂人情的。”
    余忆也乐了,她说,“那梁姐可不能再拿工作文件给我看了,我不是什么工作狂,下班了我也想偷个懒,看看电视上上网。”
    梁姐被这话逗得有些尴尬,“我车上没别的东西。”
    不远的地方,一个三岔路口,身着黑色裙裾的女子挤了挤眉头,手,捂着心口,嘴唇咬得发白:原来,还会疼……
    当时,大理石铺就的长道上,马车飞驰而去,那人裙裾翩然,笑容猖狂:第一才子又如何?不也是笺语姐姐的手下败将,竟还妄想讨我为妻。
    当时,桃花树下,剑穿心脏,那人笑容嫣然:我一生自诩聪慧,地位不凡,不惧那天高地厚,竟不曾懂得毁我一世聪明的竟然是我的狂妄与傲慢,我此生只要笺语姐姐,他人的好,我不稀罕,若教我嫁于别人为妻,不若教我死于姐姐之手,好教姐姐此生此世也忘不了我。
    虽然临死有悔,但她却并不愿改。
    当时,九泉之下,三生石旁,那人冰冷五指从忘川水面撩来一缕寒雾,化为白绸,紧束眼前人那一头拽地青丝,“忘川河岸,三生石旁,白绸束青丝,结来世缘分,姐姐定不可娶了旁人,嫁了旁人。”话罢了,她轻抚那黑色衫子,冰冷五指,窈窕身躯,皆化为空白,散在三生石旁,一缕凉风吹过,连那最后一缕气息也都飘散了……
    “殿下。”三岔路口,轻声一唤,敏锐耳朵听到不远楼上有开窗之音。遥目望去,心下喜悦,是殿下的窗开了!隔了几生几世,隔了百年千年,殿下竟然还能听见自己在轻声唤她。
    还以开窗作回应。
    但随即,喜悦又被落空取代。她在想,窗内的人,还会和往昔一般,欢愉地唤她一声‘笺语姐姐’吗?
    在她为窗内之人出神时,却不知已有人来到身旁。
    “你是什么人?”
    她听得有人在问,声音不冷不热,不友也不恶。——是梁姐,那身材高挑,黑发仅过耳垂,有着一对远山寒眉,勾魂凤目,傲如石上竹,洁如深冬雪的女子。瞧着梁姐,笺语想要逃,但却被梁姐富有温度的手拉住。
    笺语用力,想要挣脱,但身体却被那温度征住。
    “好冷。”梁姐面容惊诧,凤目一敛,手指灵巧,绕上笺语的脉搏,脉搏死寂沉沉,不曾跳动半分。
    梁姐惊得雪容失色,往后踉跄半步,差点跌倒。她终究还是比平常女人坚强勇敢,咬唇问道,“你……是人是鬼?”梁姐不信鬼,在科学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女子,她怎懂得忘川水寒,九泉阴暗。
    笺语勉强扬起嘴角,眼露歉意,“吾非有意,害姑娘惊魂,吾本是人,奈何地久天长,吾身虽年轻如初,行动如常,吾心却早已寿终命去。”
    果真……果真不是人了。
    梁姐怔住,虽惧,但不乱。只觉眼前女子好生坦诚,那双明眸亮如辰星,那双黛眉锐如君子之剑,一头青丝如墨,却又有玉之润滑……还有那张脸庞,虽苍白无血色,但也倾国无双,处处透着缠绵柔情,痴痴嗔嗔,对着嘈杂尘世,她看不见金钱权欲,只有情深意浓。那身黑色裙裾,黯然……蒙着岁月尘埃。
    年轻如初,行动如常,心却早已寿终命去……
    她到底穿过了多少年岁……又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如此执着不舍,贪婪尘世。
    “吾身处九泉太久,污浊之气早已浸入骨髓,近不得人。”笺语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梁姐的距离。
    梁姐觉得冷,冷彻心扉。
    笺语微笑,笑容苦涩。
    “五百年前,佛说吾与她有三世之缘,一世缘起,桃花树下,石道漫长,无果之生。二世缘灭,千年璞玉,血之红,福祸同起。三世缘孽,强求来之,不得善局。”笺语轻声说着,言语凄冷,瞳黑而亮,不屈不饶,“当时吾为掌门,她为君王之女,虽武功盖世,地位高寒,能控自身之命运,却不能给她一世潇洒。桃花树下,她执吾之剑向她之心,以心头血与吾求得来世缘分。”
    说话之间,笺语手紧握一枚血红古玉,指节发白,面容憔悴。
    梁姐闻此言语,心有同情,亦有恐惧。
    笺语明眸之上一抹流光转动,没入梁姐眼底,温文一笑,转而又道,“她死后,吾将年前与她同往昆仑取来的一枚昆仑玉放入她之口,闻说玉能护人,定能护她来世安稳,却不知成就了另一番缘分。”
    笺语顿了顿,神仿佛又飘回了那年桃花树下,那双秋水剪瞳柔情脉脉。
    “什么缘分?”梁姐开口,唤回笺语的神来。
    笺语道,“二世缘灭,千年璞玉,血之红,福祸同起。那年吾为帝王家暗卫,依是女儿身,帝王爱玉,欲求天下独一无二之玉,从一匪人口中得知,千年前有公主景玉,死后口含昆仑之巅的无双玉石入墓。帝王要求取之。吾家有人三十余口,此命不可不从。”
    “那……是她的墓?”梁姐问。
    笺语点了点头,“吾取得,玉红如血,入手有温。”笺语说着抬眼看着梁姐,眸光温柔,“如人之体温,暖吾心房,怜不释手,仿佛……那就是我寻了千年的情人,就算是负尽世人,做个抄自家灭自族的恶人,吾也心甘。吾虽心甘,但却力不足,当时同往取玉者有暗卫一百零七人。玉终奉予帝王,帝王得玉,重病缠身,良医看尽,珍药用尽,也不见其好,三月后,吾与同行的一百零七人皆被下令处死,九族同灭。”
    “好生残暴的王。”梁姐同情叹道,随即又想起一事,问道,“历史上怎么没有这事的记载,那是哪一位帝王?”
    笺语不答,面容戚戚,心有隐忧,却见余忆已从公寓里走将出来。
    笺语微微一笑,望向余忆,转又急速逃去,不留痕迹,消失在三岔路口。
    梁姐一怔,想要追去,却听余忆惊诧一声:“咿!刚才还好好的,怎么我一来就跑了。梁姐,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梁姐回神,却觉眼睛微疼,脸上湿润,伸手一抹,却见是泪。
    “没什么,不过是个丢了妹子的姑娘,见你和她妹子长得像,又明知不是,所以才一直跟着,不敢与你靠近。”梁姐随口编了一个谎话。将余忆往回推去。
    余忆不信,瞧着梁姐花了的妆容——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梁姐推着余忆往前走,眼睛时不时地往后看,却始终不见那女子跟来,但她知道,那女子绝不肯就此离去。不过听那女子说三世缘孽,也不知那第三世是不是就是今生。
    想着,梁姐摇了摇头,暗自道:应该不是今生了,今生那人已经是九泉下的亡魂,怎还算人生人世。便也不再去想,只当过些日子,那‘人’自当会离去,毕竟在这科技发达的时代里,还不曾见过一缕鬼魂。也或者说……那女子从一开始便是在编说谎话,毕竟历史上不曾记有那女子口中说的帝王和公主。
    梁姐回到自己的公寓后,上网查了查那女子口中说的景玉公主,和与玉有关的典故,皆不见那女子所言之事,甚至连擦点儿边的资料都没有,定然是说谎了。
    再次回忆起与那女子的对话,梁姐苦恼揉眉,暗道:在科学时代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今日却被一个小丫头给骗了,那丫头冷,说不定是天生体寒,没有脉搏,说不定是自己手误,摸错了地方。这么一想,梁姐便也就断定了笺语的话是谎话,继续相信有科学依据的才算是真。
    笺语还在余忆的楼下,她未曾离开过。
    她犹记得,当年行刑之日,是在春天,惊蛰之雷刚震,桃花夺苞开放,一阵风吹过,又飘落几片。帝王不放心,因所处罚之人,是害他重病命将终之人,所以定要亲眼看见,才算罢休。
    细雨飘来,帝王将手中血玉掷出,摔于笺语面前,却只见玉裂开细缝一丝,不见其碎。
    有一缕红丝自玉中冉冉而出,仿若血。
    晨风细雨之中,一位高僧捻珠而来,口中念道:“每一个人都拥有生命,但并非每个人都懂得生命,乃至于珍惜生命。不了解生命的人,生命对他来说,是一种惩罚。”
    “哪里来的野和尚,胆敢于朕面前放肆!”帝王高声喝骂,身体受之不住,咳出血块数几,身体一个趔趄,往前一倒,呜呼而去。
    高僧不惊不扰,走至笺语身旁,拾起那玉,端然而立,面朝千军万马,金戈铁骑,笑容可掬,合掌为拜,转往笺语,“贫僧向施主借一样东西,施主可曾愿意。”
    笺语道,“奴命已将终,不知还有何物可赠予大师?”
    高僧道,“此玉乃千年之物,生于昆仑,长于施主,成于景玉。”
    笺语不明,高僧道,“千年之前,武林之中有一门派,称天下第一,掌门却是一女流,名唤笺语。君王家有一女子,号景玉,绝世无双,美如璧,两人相见如故,出入形如夫妻,这玉便是那笺语赠予景玉之物,景玉死后,含此玉入葬,此乃千年尸化之玉,故才血红如此。”
    “奴名亦唤笺语,却从不曾认得一位公主,大师且莫要说此玉是奴之物。”笺语阻道。
    高僧笑道,“只有施主点头,贫僧尚敢使用。”
    笺语不舍,想起初碰此玉时的心情。此玉暖心,犹如知心情人。
    高僧见笺语眸上蒙泪,便不再问要玉之事,将玉奉还到笺语那双被束缚起来的手里。
    笺语再次触碰此玉,却是冰冷如冽泉,毫无半点温度。笺语心疼,宛如刀割,不明原由,泪落眼眶,忍痛狠狠说道:“大师若要,拿去便是。”
    她心疼,她不舍。
    但那冰冷之玉处在掌心,她更疼,如刀割,如凌迟。她要解脱,亦要那玉解脱。她悔,她恨,却不知原由,只因不记当时。
    高僧捧着玉,对那玉轻声说了几句话,不过是救人之话,总结为一句便是:救汝所爱,唯有舍身。
    高僧的话说完了,仿佛已得到玉的回答,两手捧着玉,穿过金戈铁骑,不顾危险,走至帝王身旁。见千万竹箭,从八方而来,刺他肉身,伤他筋骨,他不顾一切,将玉送至帝王手中。
    帝王得玉,苍白面容忽有润色,冰冷躯体忽得体温,百病全除,威严如旧。
    ……
    帝王得神玉,起死回生,大喜,大赦天下。
    那僧救主有功,刻像,修寺,百代尊奉。
    ……
    笺语看着后来发生的一切,触摸着帝王赐下来的荣华富贵,心有隐忧,她恨,她怨,她悔,如若从来,会是如何?她不知。
    她走近寺中,她烧香叩拜,她想要寻求答案,那尊石佛,毅然不动。——它只是一尊石,而非佛。
    佛,在何处?
    笺语只是凡人,她做不到‘见诸相非相’,所以她见不到如来。
    三年后,帝王殁,携千年血玉而去。
    那夜,笺语坐在闺内,却见一和尚不顾礼仪,闯入闺阁,双掌合十为拜,与她道了一份缘:一世缘起,桃花树下,石道漫长,无果之生。二世缘灭,千年璞玉,血之红,福祸同起。三世缘孽,强求来之,不得善局。施主三思啊!
    当时的她不懂,后来的她也不是很懂。
    直到帝王入陵,她潜入陵墓,再得血玉。那一瞬,她兴,她喜,但她却逃不出宿命。玉离帝王,机关触动,一支暗箭射来,穿过她的黑衣,穿过她的心脏。她捧着玉,心不在疼。心头之血落于玉上,捧玉而眠。
    若那时,景玉不那般猖狂执着。
    若那时,笺语不那般痴迷贪梦。她们便也没有今生孽缘,生死相望不相得。
    三生石旁,忘川河岸。景玉一如往昔,笑容嫣然,明眸倔强,伸手撩来一缕寒雾,化为白绸,束住笺语散下青丝,用毕生余力,结下来世缘分:忘川河岸,三生石旁,白绸束青丝,结来世缘分,姐姐定不可娶了旁人,嫁了旁人。
    她力量散去,坠入轮回,再次为人。
    她手握古玉,身在古墓,心在九泉,一睡便是五百年。
    五百年里,她总听有一个声音在说:古玉有灵,能护你五百年不生不灭。古玉有神,集五百年的天地灵气终可有形。
    五百年,仿佛一瞬。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那刺穿她心口的暗箭已经腐化,心口上留着一个洞。
    那一袭黑衣却是如旧,只是蒙了些尘,计算着岁月。
    五百年,再现世间,那人如当初自己,忘了前生。
    那人笑容如旧,那人心善如旧,那人努力也依然如旧。只是那人不再猖狂,不再那般不羁,在无声的岁月里,那人学会了曾经就算是丢了命也学不来的东西:不要在你的智慧中夹杂着傲慢。不要使你的谦虚心缺乏智慧。——此话,是那人每日清晨都会对自己说的一句话,此话,便是那人千百年修来的真言。
    “殿下……”黑夜里,温暖的房间里,笺语大了胆子,用自己染着污秽的身体拥抱着那具温暖的身体。
    “笺语姐姐,我冷……”
    黑暗里,她听见那人在唤她的名,唤她姐姐。但那人却说冷?是自己的身体,冻着了她吗?
    果真,是孽!
    但也是缘……
    是强来的缘。
    《完》
    注:①角色名字‘笺语’取自《怜香伴》里面的‘笺云和语花’,《怜香伴》中笺云的聪明勇敢及坚持,和语花的痴与情深深地打动着我,甚是喜欢。
    ②每次写到‘殿下’两字时,总想起《野良神》中那只名叫殿下的猫,颇为搞笑,正经不起来。
    ③封面图来源于网络,谢谢看文,此文不考究,纯属虚构乱编,什么玉啊魂啊帝王啊掌门啊……全是虚构瞎扯。文中有误之处还望理解。
    
2024, LCREAD.COM 手机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