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人多血性，却也无情。
    江湖之人多义气，却也不义。
    箭矢一路划开了雪云煞的手臂，划开了她的掌心。逐渐发黑的血液顺着她的手臂流下，自指尖滴落在石面上。
    “雪姑娘仍是不说了？”赵衣微微施力，箭头便被毫不停顿地拔了出来，再次刺入了她的锁骨，只是此次是朝另一边肩膀划去。残忍也好，过分也罢，他赵衣本就不是善人，他若再不反击，难道等着雪云煞所说的情况出现吗？
    “赵衣，你现下就算逼着我，亦是无用……若水宗最不缺时间，即使此番宗内知晓了我被囚了的消息，先前所做的一切既已成定局，我本就成为了弃子，又怎会在意许多？”
    赵衣突地收回了手里的箭矢，锋利的箭矢拔出的刹那鲜血四溢，他用随身带着的绸布细细擦了面上的血渍，这才缓声说道：“既然雪姑娘如此说了，我确是无需在此多费口舌。好自为之。”
    如此看来，雪云煞确实已是弃子，且知之甚少。细一思忖，便知雪云煞所言非虚——方之怜既手脚如此之多，断不会不知雪云煞被囚一事。
    这般想着，赵衣便转身出了石洞，正对上在外等候的赵寒。
    见着赵寒，赵衣立刻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抱拳行礼道：“宗主。”
    赵寒倾身将他扶起，有些无奈地笑了，似是对赵衣规矩的行礼有些许不满：“衣儿你啊……我说过，无人时这些礼节是不需的。”
    “不。既在宗门之内，一切凭宗门规矩办事。您是宗主，弟子自然得行礼。”赵衣顺着赵寒的手站起，却仍是一本正经地答了。他知赵寒会突地出现在此地，必然是有事要与他相商。“宗主为何会在此？”
    “距明年三月的武林大会不过半年，衣儿你在宗内好生修炼，至于旁的事我与长老们会处理妥当，无需太过担心。”赵寒微微笑着，可笑里分明有些苦涩。“衣儿，我知你将宗门看得极重，但此番暂且先莫去插手较好。”
    “为何？”赵衣甚是疑惑。现下情况这般混乱，却要令他待在宗内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他自问断是做不到。“宗主，弟子可以帮上些忙的……”
    赵寒伸手虚按，堵住了赵衣想要冲出口的疑惑：“衣儿，趁我现下尚有余力，还能挡上一阵，你便待在宗内吧，此趟浑水着实太深，我并不希望你过多地参与其中。”
    “可是……！”赵衣咬着牙，面上仍有不甘。
    “你便当此乃命令吧。”赵寒拍拍赵衣的肩膀，他是当真将这孩子视为家人，自是不愿他去涉险。
    现下外堂二堂陨落，内堂长老一人昏迷不醒，宗主又功力大减，越林宗早已没了曾经的风光，已是呈现衰颓之势。赵衣突而抱拳，说道：“弟子斗胆，想向宗主问询件事，可否请宗主全盘告知弟子？”
    “你说便是。”
    “我宗……究竟是自何时开始，竟会任由那些宗门的眼线在宗内的？”赵衣沉声道。
    “很早的事了，在你来宗门之前便是如此。”赵寒似是毫不意外赵衣会问此等问题，神色淡然地回答了：“江湖纷争比比皆是，虽则发现了眼线，却仍是不能贸贸然行动，牵一发而动全身，难得有几年的平静，我并无甚野心，自是愿意就此平静下去。
    就在我将你接进宗门的那年，我的经脉开始发疼，内力亦是运转得有些紊乱。而那时，宗内弟子的数量早已大不如前，已有了许多离开宗门的弟子，眼线亦是早已植根难以拔除。此时我想要反击，只怕会尽早将宗门毁于一旦，我只得选择不理会江湖纷争修身养性，不至令旁的人看出些甚。说实话，越林宗能存活至现下，倒亦是算了幸运。”
    大抵宗主与那些个人的不同之处，最明显的便是宗主将宗门弟子的命看做命，而那些人将宗门弟子的命看做棋子。
    “若此番确是无力回天，便当真是不能拖累宗内人了。”赵寒扯起嘴角，神色落寞至极。
    赵衣沉默。赵寒并非如此认命之人，会说出此番话，想必是真真无力回天了。
    无论换做谁，都断不会希望看见自己的宗门便这般任人宰割，可是，不愿看见却无法反抗，才应是最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