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弟，将她带下去。”赵寒仍是淡淡的，似是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一般。“衣儿，我教过你，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可是忘了？”
    赵衣一愣，随即垂下眼，嗫嚅着道：“宗主，方才那雪云煞所言……”
    雪云煞已被全然愤怒的张恨歌拖了出去，赵寒这才缓声答了赵衣的话：“她说的是真的。我确是已功力大损，已是大不如前。至于水平，只能与二流高手比肩了。”
    赵衣脑内如同响了一声惊雷。他真真是不信天下第一的宗主竟会功力大损，既是用毒，那这般长此以往，莫不是宗主即便不与龙渊一战，并未被龙业挑了手筋脚筋，仍是会成了废人一个？
    “衣儿。”正当赵衣愣神之间，赵寒再度开口道：“以后，内堂弟子无需外出历练，明年的武林大会之后，我给你五年时间，我希望你能够独当一面，能够令越林宗不啻没落。衣儿，可能答应？”
    意思是……令他坐上越林宗宗主之位？
    赵衣嗵地一声跪下，嗓音有些颤抖：“宗主，弟子、弟子受不起……！”
    他曾发誓要护着此人、护着这宗门一辈子，现今他失了言。他要护着的人被人从神坛上拉下，被伤害得遍体鳞伤，他却无知无觉。
    这般如交待身后事一般的话，叫他如何能接受？！
    “衣儿，宗内弟子里，仅有你适合这位置。”赵寒轻声道。他知这孩子的心思，虽则他并非大限将至，然雪云煞清楚他的功力多少，想必江湖上知晓此事的亦是有之。他若再不交代清楚，怕是这宗门当真便是保不住了。“我知我并未看错人。此番，当是轮到你来护着我了，可好？”
    这并非是赵衣乐见的。
    此人令他免受流离之苦，予他栖身之所，传他护身武功，他尚未完成护其一世的诺言，却率先等来了此人的坏消息。
    赵衣合了合眼，突而弯下身去，额头撞在地面的砖石上，发出沉厚的咚响。他一字一句似是从牙关里挤出：“弟子……领命。”
    不能等，不能等下去了。
    那些威胁到宗门之人，他定当一一除去。
    ……
    “龙阁主中的毒，恕在下想不出究竟该如何解去。”历城客栈的雅间内，澹台愆收回查探龙渊脉搏的手，摇了摇头道：“按照您的说法，此毒乃是清凉甘甜的井水般的物事，在在下所识得的毒物里，从未见过这般的毒物。”
    “大抵……是他自制的毒物吧。”龙渊垂了眼，疑惑地道。
    “虽在下并不知此毒效力如何，但若是能制出此种毒物之人，定是天赋异禀之辈。”澹台愆微微皱眉道。“以龙阁主现下的情况来看，此毒暂时尚无发作的风险。”
    在一旁靠着墙休整的钟离啸盯着龙渊直瞧，好半晌才问道：“这是哪位高人，竟大胆到朝大名鼎鼎的龙阁主下毒？”
    “本座将钟离门主唤来，可不是来寻您调侃的。”龙渊瞥了眼钟离啸，口里不留情面。“好生说说，你之前让天麟宗麾下三宗的宗主逃了的事。”
    “莫成山那只老狐狸，他一早便知晓了我会去劫那三个堂主，竟特意令那三个宗堂败于我手，再借机用奇袭，将我带的那些个手下尽数杀了。”钟离啸微微皱眉，显是对自己遇袭一事颇有微词。突而他又冷静下来，微微笑道：“不过，倒是有些意外的收获——那个叫赵衣的越林宗弟子，将我救下了。不然现下断不会如此轻松。”
    龙渊剑眉一挑，显然此事在其意料之外：“赵衣救得你？”
    钟离啸点点头，他自然亦是惊讶，江湖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根深蒂固，似他那般仅是路过便救人一命之辈已是极少。“此人即使放之江湖，这般乐善好施的心性亦是稀奇，又何况是在那越林宗？”
    “所以，您这是欠了赵衣一个极大的人情？”龙渊慢悠悠地说道。这般身处江湖却不染丝毫江湖的污浊之气的，真真是少得可怜。“要本座说，您既已欠了赵衣救命之恩，到时若是动了越林宗，不妨留他一条命。”
    龙渊这般机关算尽性子冷淡之人，竟会说出此番话来，较之赵衣救他一事更令人震惊。钟离啸眯了眯眼，打量着龙渊道：“我说龙阁主，您莫不是识得这赵衣吧？”
    “识得又如何？”龙渊拿起桌上的茶水，细细地抿着，好半晌才紧接着道：“暂且莫去叨扰他，钟离门主可明白了？”
    钟离啸回想了一番赵衣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更甚了。于他而言，看似风流实则谨慎的龙渊，能说出护着某个人的话来，定然是不寻常的。“如此看来，龙阁主对那赵衣很是上心啊，莫不是看上了？”
    龙渊仍是抿着茶水，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