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燕云山，天麟宗所属。
    莫临怀里抱着封无意的尸首小心翼翼地下了马，再缓步踏入了天麟宗的大门。
    “小姐，这……”见莫临回来，便一直紧随其后的女弟子看着她怀里的尸首，犹豫着开口说道：“宗主想请您前堂一叙。”
    “给我拿铁锹来。还有，把之前令你们打造好的棺材运来我院子里。”莫临目不斜视地朝前走，似是当那女弟子不存在一般。她怀里的封无意胸前的刀伤被她止了血包扎好，即使斯人已逝，莫临却仍将她照顾得如同尚活着一般。“爹那边，便说我过会再去与他详谈。”
    莫临抱着封无意到了自己的院落，将她小心地平躺着置于院里那棵繁盛的梨花树下，接过下人递来的铁锹，在一旁闷不吭声地挖土。
    “临儿！”不多时，院门前便出现了一位身着玄衣的男子，男子看去已是年近半百，那张与莫临有五分相像的脸上带着阴鸷的神色，他见着莫临在挖土，身旁还有封无意的尸首与一具棺材。“临儿，你在做甚？！”
    铁锹插入土地的声音有些尖锐，莫临一言不发地挖着土，并未抬头看那男子，即使那男子乃是她的生父，她却也未给他一个眼神，只定定地望着逐渐成形的土坑。
    棺材里已命人铺好了上等的绸被。莫临抱起封无意，将她小心地放入了棺材之中。莫临趴在棺材边缘，静静地望着内里躺着的封无意的眉眼，扶着棺材的手猛地收紧，几要将这棺材抓花。“爹，女儿有些乏了。”她看也不看莫成山，缓声说道。
    “女儿谢过您将女儿送去若水宗，因着此女儿才会遇着她；可女儿亦是厌您，因着女儿在若水宗，女儿才非得杀了她。”莫临的声音很轻，似是担心会吵醒棺材里的人一般。“杀了陈浔阳舅舅也好，杀了暗鬼之人也罢，爹为何如此不满足于现状呢？我们安心做天下第二宗门不好吗？”
    “临儿，爹要的是天下第一。”莫成山沉默，再沉声开口道。
    “天下第一有何用？”莫临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终于将视线看向了莫成山。“日后天麟宗成为天下第一，便如我们觊觎着现下第一的越林宗一般，迟早，会被其他宗门取而代之，甚至是被灭宗，爹即使愿意这般的事发生，亦是要成为天下第一吗？！”
    不等莫成山开口辩解，莫临便接着说了下去：“爹，趁女儿现下还愿意唤您一声爹，求您收手吧，您借龙阁的手重创若水宗，又藉此挑拨了越林宗与龙阁的关系，可是那又如何？龙阁、司门与若水宗即使没落了，尚会有其他的后起之秀涌现，又岂是您除得干净的？！”
    “临儿，莫得寸进尺。”莫成山阴沉着脸说道，“爹不愿与你怄气。”
    莫临闭了闭眼，良久手里按着的棺材板缓缓合上，终是将封无意的脸遮了去。她略一使力，棺材便抬进了她方才挖出的土坑内，拿了一旁的铁锹开始填土。“爹，女儿现下不求甚，只求您能少做些那背于人后的腌臜事，也莫令女儿替您做。女儿此番是真的乏了。”
    “这女子便有如此重要？！”莫成山皱着眉，有些不屑地望着那逐渐被掩埋的棺材。在他看来，女子与女子有违纲常之事，实是为他所不齿。
    “此人乃是女儿此生挚爱，您说重要否？”莫临将土压实，缓缓说道。她看着那土的眼神是那般温柔，令人不由动容。
    然而莫成山是断不会为此动容的。
    ……
    历城是个与临城别无二致的小城池。
    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时，赵衣便向龙渊讨了匹马，便与暗鬼们一同走在马车旁边。于他来说，与暗鬼一道，比在马车内面对龙渊与龙业两人要畅快得多。
    他须得知晓，龙渊在历城停留是为了何原因。只消细细思忖之前自临城去若水宗的种种，赵衣便是不得不防着此人。
    “既已到了历城，便无需跟着我们了。”堪堪进城，容行便行至赵衣身边，逼声成线朝赵衣说道。“马便拿去，日后若无万一，还请赵公子莫要出现在阁主面前，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这是何意？赵衣尚不解之际，容行已递过一个包袱给他：“里面有一套衣物，还有些碎银，足够公子安然返回越林宗。马鞍上有把剑，相信公子不至令自己置于危险境地，言尽于此，便就此别过。”
    容行这是给他下逐客令？赵衣惊讶于此番行为乃是容行所为，手里仍是接过了那包袱——龙渊尚可以以毒物作胁，但若是容行，逆了他的意，断不会全身而退。赵衣犹豫片刻，不顾城门处人流众多，拉着马逆着人流便出了城。既是容行这般隐蔽地告诉他，那他还是无需与龙渊道别为好。
    似是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龙渊掀起帘子，见着若无其事的容行，不由一讶：“赵衣呢？”
    “禀阁主，赵公子方才便已离开。”容行低头朝龙渊说道。
    龙渊环视入城人流一周，双眼微眯，冷声道，“容行，此事，本座并不希望有下一次，你可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