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欲加之罪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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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轻地踮脚走到她的办公桌前,将花瓶放下。他不知道的是,她的思绪早已不受控制地随着昨夜的重遇飘向远方了。
    从小到大,母亲无比疼爱她,可因为身体不好,行动不便,情绪总是不高。每到儿童节,同学们都是被爸爸妈妈领着去游乐场,她却只能由外公的勤务兵陪着。
    凌蔚然总觉得外公部队上的医生对妈妈的治疗未尽全力,所以从小立志要克服胆小的毛病当医生,医好妈妈的病。
    随着年龄增长,她隐隐发觉母亲的低沉和不快并不是来自于身体上的病痛,而是源于内心。再好的医生都只能医病,难以医心。
    大三那年,因为家庭变故,凌蔚然的人生之路从此改变。
    她坚持要成为一名法医。转去法医系是半路出家,可天资聪颖的她成绩上却不输他人,待到毕业之时,已是全系的佼佼者。
    走上工作岗位的第一天,她将母亲遗留下来的梅花手表戴在右手腕上,这是拿解剖刀的手,她相信母亲会给她力量——驱散黑暗,揭示真相。
    可是,摆在她面前最大的一个真相却是她万难接受的,她为此剪断情丝、又躲又藏,却还是在昨天晚上遇到了他。命运跟她绕了六年,最终还是要让她面对。
    她盯着桌面上的小雏菊,不断吞咽着上涌的情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
    “云浩宸,你的行政秘书沙萌昨晚七点在新湾大厦遇袭,根据监控记录,当时16楼只有你们两个人,共处时间长达一个半小时。
    监控记录现实,六点二十分,你们前后脚离开大厦的16楼,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对不起,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我当事人的作案嫌疑,我们只是以证人身份接受问询,协助调查。
    我的当事人可以配合警方陈述本人的行踪情况,但警官刚才这种提问方式已经对我的当事人产生不良诱导,鉴于此,我们可以选择保留陈述。”汪律师静静地说。
    在问询室里等了半天,警员的耐心本已消耗殆尽。平时习惯了直来直往的审讯方式,云浩宸之前的不配合和汪律师眼下的强硬使问询难度骤升,屋子里的气氛也慢慢紧张起来。
    云浩宸看了看手表,轻皱了一下眉头,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压在心头。况且,他也很担心Summer的情况。
    轻拦了一下汪律师的手臂,云浩宸开了口:
    “清者自清,警官同志,汪律师在场也替我见证。Summer虽然是我的秘书,但共事七年,私人感情还是不错的,希望你们尽快查明到底是谁下了毒手。
    我将会把我知道的全都在此说明,至于我不知道的,也希望警察同志在案件侦办过程中可以合理合法,依法依规地进行推断。”
    其中一位警察听了云浩宸的话,脸色慢慢缓和下来,对旁边的记录人使了个眼色。记录人会意地将之前的问询内容转了措辞记录。
    云浩宸将二人的微妙动作尽收眼底,才慢慢开口:
    “昨天下午我身体不适,一直在办公室休息,大概晚上六点多才睡醒。因为有很多事情被耽搁,我就让我的秘书Summer先回去,我留下来继续处理公务。
    她到我的办公室送了一杯蜂mi水,还帮我叫了外卖,之后她具体什么时候走的,我不太清楚。她离开我的办公室之后不久,我去了一趟卫生间,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在位子上了。
    16楼的卫生间维修,电梯很久上不来,我就走楼梯去了15楼的卫生间,还在楼梯道里抽了颗烟,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直到今早五点。对了,我回去时,还遇见了送餐的小弟。”
    鉴于云浩宸的配合态度,审问气氛稍有缓和,“那么,如你所说,在楼道内吸烟这段时间有没有其他旁证?”
    “大厦保洁如果未清扫,应该还有烟头。楼梯没有监控,我无法提供其他旁证。但疑罪从无,举证方面还需要警方多费心思了。”
    虽然云浩宸是案发前后监控记录中最晚接近受害者的人,但无直接行凶的证据,以现有的资料,他没有作案动机,问询只能暂时中止。
    按照云浩宸提供的一些线索,警方抓紧余下的时间调查取证。云浩宸被领到一号休息室。出门时,他迅速地跟汪律师交待了几句。
    凌蔚然在实验室里等待力度测试结果,受害者身高167cm,左颞创伤带较宽,创口整齐且周围淤血均匀,呈上深下浅的椭圆形分布,致伤时会产生喷溅性血迹。
    按照创口位置、表皮破损方向及力度分析,凌蔚然将施暴者的身高及体重范围、施暴姿势、钝物形状等附在鉴定报告的最后一页,签好字后装进文件袋。
    市局就在去往脉脉花房的路上,已是夜里九点,凌蔚然没给徐警官打电话,决定将鉴定报告捎过去。
    街上纷繁多彩的灯光飞速掠过凌蔚然的黑色进口高尔夫,流离着一种躁动的情绪,像是夜生活的前奏。这就是凌蔚然出生并成长了近三十年的城市。
    三十年——站在开放最前沿的这座城市兼蓄中西之长,以独特的诱 ̄惑力吸引着内地的人们来淘金、来找寻价值,也以它南国温暖的怀抱包容着各种随时代发展而扑向她的文化。
    在这样一个热烈而奔放、传统又包容的城市中,凌蔚然觉得自己是那样格格不入,也许因为没了根,这座城市让她如此陌生。
    三十年前,父亲跟随母亲一起返城,来到这个大都市。
    在那个青春激扬的年代里,父母作为同一个知青点的知青,共同经历过的事情该是终生难忘的,但她却从未听父母提起,她早该察觉母亲的病痛是源于内心。
    父亲家境贫寒,母亲却是在那个错乱年代仍不失优越的军队高干之女,这样跨越阶级的爱情是真的相互吸引,还是另有原因?
    父母出事之后,凌蔚然总时不时这样想,她总想得到一个让自己安心的答案,可事实大多数时候都难以如愿。
    ——————————
    新湾大厦16楼的监控录像显示,在受害人从楼梯离开16楼约5分钟后,云浩宸也从同一扇门离开了16楼,约10分钟后,他返回办公室。
    这是取证至目前阶段,最为主要的证据。由于楼梯道没有监控,所以这十分钟的空白期内,他有着最大的作案嫌疑。
    按照云浩宸的说法,他去了15楼的卫生间,可是警方在接下来的调查中发现15楼楼梯门口的监控摄像头被人为转向了大厅的方向,并没有摄入他的身影。
    这一点让警方起了疑心,云浩宸的不在场证据再一次出现了无旁证的状况。夜里九点,距离最后释放云浩宸的时限还有20个小时。
    直接证据不足,但几个重要的旁证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他,警方也觉得似乎太过巧合,希望20小时内能有新线索出现。
    连续三十个小时未睡的云浩宸很疲惫,俊朗有神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仍然保持着平日沉稳高贵的气质,不见一丝颓废。
    二次问询中止,云浩宸被带离。出门之时,一股清凉之风拂过,让他顿觉清醒了不少。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久没睡出现了幻觉,觉得身后有一串清脆的高跟鞋声,节奏很急,但却很有力。让他产生了回头去看的冲动——
    笔直的长走廊尽头,明亮的日光灯下,一副颀长秀丽的身影由远及近。
    黑色高跟鞋,藏蓝制服西裤,外套卡其色格子羊毛大衣,乌黑长发简单地挽在脑后,许是匆忙之故,落下一缕青丝伴在香腮畔,清澈而明亮的眸子正是他晕倒时映进心里的那双眼,云浩宸不由得身子一僵。
    茫茫人海中,与她在这个特殊的地方重遇,他,万万没想到。
    凌蔚然只觉得自己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这个直勾勾看向自己的人好生眼熟。不是市局的同事,她飞速地转动着自己的记忆链条,她的朋友很少,应酬更少。
    大概由于用尽废退的缘故,自己对活人的脸部识别也不在行,直到重案科的门口她的大脑依旧在搜索,结果却是:Nomatch。
    她最后看了一眼离自己只有两尺远的男子,他一直没有动,眼中闪着像是期待的光,她低下眼睑右转进门。
    这一刻,电石火光一般,那不就是前一天晕倒在自己身上的男子吗?再退一步扭头时,刚才的人已经不见。
    见凌蔚然进门,徐警官便想到她是来送鉴定报告的,松开了紧锁的眉头,立马站起来笑着说:“哎呀!凌医生,稀客稀客!快进来坐!”边说边将她让到了办公室中间的简易会议桌前,两名值班的干警也站了起来。
    虽然重案科凌蔚然常打交道,中队长徐警官也非常客气,但她从小性情偏冷,跟谁都是淡淡的。时间一长,大家就变得更加客气,只办公事,半句私话都没有。
    凌蔚然将鉴定报告递给徐警官,他忙接过来:“给我打个电话多好,害你大晚上亲自跑一趟!”
    凌蔚然稍稍抬了抬嘴角:“我正好顺路。”
    徐警官几句客套,还就物证方面咨询了几个问题,鉴于凌蔚然一向的待人之道,对话都是一问一答,简短而干脆,效率也极高。
    三两分钟后,凌蔚然站起来准备离开,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问了一句:“徐队,刚才领出去的人是…”
    “刚才?哦,就是新湾大厦案的嫌疑人,问了一大顿全是不值钱的,还有20个小时就该放人了。还好小凌你拿报告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门道儿?”
    徐警官见平日除了业务其余一律不闻不问的凌蔚然对这个嫌疑人突感兴趣,来了劲头儿,以为她能给点线索。
    通过与凌蔚然合作的两年,他深深地见识了这个冷冷的女法医缜密的心思和出众的分析能力。
    凌蔚然只听见了徐警官的第一句回答,那不是救艾希的那个人吗?她回过神来敷衍了两句,联想到了一个疑点。
    受害者的喷溅形血迹和一个重度晕血的嫌疑人?察觉到不对,可如何向警方证实她的判断呢?
    匆匆上了车子,想要换挡的手犹豫了一下,看着发出宝蓝色光芒的仪表盘,已经十点,她掏出手机拨通了沙萌主治医师洛杰的电话……
    洛杰是Z大高她两级的学长,上学时交流不多,毕业后进入一个系统,渐渐才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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