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碧云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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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门外,两道人影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皆是男子打扮,个子稍高一点的,穿着一袭绣满金丝银线的褶子长衫,一副贵公子气派;个子稍矮点的,便是一身仆从打扮,蓝色格子布,模样倒是生得十分俊俏,眉如远山,眼若清泉。
“哥,你说这招如何,小小门卫也想拦住本小姐的去向,还要加把功夫呀”那仆从打扮的少年,眼中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喜悦神色,正得意洋洋地向他身边的“主子”看去。
那锦衣少年明显已经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只是脸色还是显出了一丝无奈抑郁,微微叹息道:“这是你多少次女扮男装了啊?整天不学习女孩子应有的端庄贤淑,却将蛮横无理领悟到了极致,哎。。。”
街市,车如流水,人行川流不息,漏中滴沙,壶中滴水,正是上午八、九点时分,人们出门的好时辰。
街市两旁的街道,挤满了地摊商铺,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茶楼酒肆也坐满了各色人物,捧着细白瓷的茶杯,喝着新泡的碧螺春,在清烟袅绕的水汽中,悠然地谈着闲碎小事。
“啊……”“咿……”,大红绣幔后面一声锣鼓铿然,戏园的幕布拉开,京胡弦索在清爽的上午咿呀着,一缕清音破空入耳,盛妆的女子自帘幕后走出,水袖轻扬,凤眉微蹙,“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嗓音如流水泻地,如珠落玉盘。台下观看的人,先有片刻的恍惚,随后,满堂雷鸣般喝彩,一阵高过一阵。
苏小天兄妹一上午,喝了几口茶,吃了几样小菜,看了一会儿戏,渐渐地也厌倦了。
“诸位知道吗?正值天墓城三大家‘守缺‘,素有‘琴中仙‘之称的宣清婉宣大家已从中州琴城赶至,现正落塌碧云轩?”
“你确定这消息没错吗?素称宣清婉小姐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弹一手的旷世绝音,其下追求者更是如过江之鲫,她怎么会大驾我们这等阴坟之地”
“我们这虽是阴坟之地,民生也逐渐凋敝下来,不比从前,但传承下来的历史倒也算的上是灿若星辉,宣大家虽为女流之辈,但才韵高迈,博古通今,来我天墓城拜访一下先贤遗迹、古皇陵墓也在常理之中。”众人似乎对这个解释颇为赞同,纷纷点了点头,继而两两之间便热闹地讨论起这位传说中的宣仙子。这条消息犹如一阵突然吹来的风,吹在了本平静无波的湖面上,顿时惊起了无数波澜。
“宣清婉么?”苏小天眼神掠过一道诧异,似乎也有些不太相信这位宣大家会来此地。
“怎么,哥哥你认识她吗?她很美吗?”苏小舞脸色到时平常,一边说,一边悠闲地磕着瓜子,虽为女儿家,这行头看起来,也颇有几分男子气概,只是再到‘美‘时,似乎有些不信,略带些挑衅。
苏小天摇了摇头,呡了呡一口茶,道:”不认识,不过对于她的一些事迹,倒有所耳闻。”
“看来这几日,天墓城平静无波的生活要被打破了。”
苏小舞一如既往的磕着瓜子,喝着细白瓷,似乎对那宣大家不感兴趣,也没有问苏小天什么,或许,她也有所了解吧。
苏小舞看茶吃得差不多了,望望四周,不少茶客也都结账放下银两,或溜着鸟或打着折扇一晃一晃出去了,便也生出了换个地方再转转的心思,乖巧地对苏小天说道:“哥哥,我们也走了吧。”
说完,也不等苏小天是否答应,就匆忙喊到:“小二,结账!”剩下苏小天硬把刚准备脱口而出的拒绝吞下可肚子里,看见店小二过来,脸上露出一片尴尬之色,只好偷偷瞪瞪苏小舞。
待店小二和苏小舞结好帐后,苏小舞步姿飘逸,神态潇洒,转眼间就晃到茶楼门口,当然还随着一句话:“哥哥,小舞没带零钱,所以,你看着吧。”
苏小天看着已在门口的苏小舞,心里暗暗咬牙切齿,这妹妹,每一次出来都不带些银两。
正当两人走出门外时,一道声音飘然而来,生生将两人的步伐止住了。
“听说了吗?衡皋楼的三公子薛统为了能见宣大家一面,特拿出了衡皋楼的珍宝翡翠夜明珠,欲送于宣大家。”
“翡翠夜明珠?听说几个月前,苏家二公子就是因偷窃此物而差点送命,想不到今天薛统少爷竟拿它出来送人,看来薛统少爷此行所图非小。”
“。。。。。。”
听到衡皋楼时,苏小天手不禁微微颤抖,那是来自骨子里的恨,当铭记终生。苏小舞轻轻按向了苏小天起伏不定的心部,也不由的眉头一皱。
“造成这么大的声响,又是来自衡皋楼,来自那个薛家吗?”苏小天眼色泛红,口中低吟道。
苏小舞望着此时的哥哥,没有说话,而是闪过一丝不容易让人发现的阴险,她附在苏小天的耳旁,小声的嘀咕了一下,竟令苏小天原本阴沉的脸色慢慢起了暖色,甚而有了些许的畅快。
“好,小舞,哥哥就听你一次,下午我们也去看看这位传闻的宣大家吧,哈哈”
日渐西斜,街道的闹市已慢慢散场不觉间满目繁华落入了一片冷清,寂寥的胡同,深深庭院铺满了梧桐落叶芭蕉风雨,放步轻挪,响起了几声风尘落拓。
“该出去了,今天就会会这些天墓城的青年才俊吧,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一声低吟,宛若风中烛火,没有丝毫意外,熄灭在了清风微动之间,一道身影,仿如幽谷深兰,散发着清婉淡雅,消失在了枫叶落地之时。
碧云轩,天墓城四大楼之一,与衡皋楼并称于世,虽不及衡皋豪华显贵,出手便是掷地千金,但论环境之清幽,风景之神秀,则非它莫属。
因宣清婉的落塌,碧云轩的外院,修建了一处临时的看台,是为其演奏之需。看台底下有数十排桌椅,台上则外绣一层珠帘流紫,里面,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出,横着一把琴,长约3尺多,琴上隐隐有图案发着清光。此时,空无一座,场面甚是火爆。
“哥哥,我们从午时就开始等,等到现在,那宣清婉还没出来,正是千呼万唤不出来。”
“再等等吧,你看那薛统不也在等吗,为了完成任务,你哥我忍了。”
在数百人中,有那么两个人,一会儿望望台上,一会儿望望第一排,一会儿望望天空,很少与旁人交流,很少表现出一脸激动的神色,在这狂热的气氛里似乎有些不合群,有些不太适宜。但历史告诉我们,不论处在哪个时代,哪种社会,哪类群党,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特立独行,异于他人,而这类人,往往是要么伟大的活着,要么悲惨的死去,不会碌碌无为,不会默默无闻。闲话不说,而这两人显然正是苏小天兄妹。
“嘶”一道好似划破宣纸的碎裂声从珠帘后悠然传出,经过风的婉转轻扬,落入了底下躁动已久的看客耳中,喧哗停止,吵闹消失,满场屏息,唯有珠帘后一抹一抹的云步轻摇,似踏破一层又一层连绵不绝的山峰,从遥远的时空里传来,那么动听,那么悠扬,那么悦耳,那么让人禁不住痴迷进去。
“恭迎宣大家!”
安静的空间里,不知是谁,喊出了内心的崇拜,顿时犹如在平静的湖水里,投下了一颗重若千斤的石块,激起了千层浪万里波,一片狂热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珠帘后,屏风破,佳人出,若流苏。
泠泠乐音响起,踏着乐曲的节拍,宣清婉从屏风后款款走出,玉手轻扬,水袖如纤云出岫,在漫舞落花中优雅落座,珠帘流紫,暗香拂过,隐约处,朦胧间,似乎只需一望,就迷惑了千年,只需一眼,就沦陷了三生。
风忘记了流转,云忘记了舒卷,有谁在迷失间,轻言婉唱,“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叮”宣清婉十指轻扣四弦之间,素手慢捻,在底下的看客尚要回神之际,开始了琴唱。
轻处,若桃花飘落地;重时,如骤雨滴芭蕉。轮转往复,游刃有余,声声余音绕梁,迂回百转,动人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