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却是故土最难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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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轻语告辞了众人之后独自揣着重重心事上路,看了看四周的草木葱茏,想想所有桑氏族人个顶个的清秀温雅,念头打了个旋,飘到杜怀瑾身上去了。
要说温雅,怎么看还是杜怀瑾才算得上是个中翘楚。相形之下自己在京城听到的那些个奉承,再见了杜怀瑾之后几个人说得出他四皇子温雅这话来?
清冷却并不凌人,端的好温润。
沈轻语回京的消息还是先一步传了回来,此刻沈轻负正看着桑茗递的折子微笑。
这是服软,不会出兵了么?
“朕可不知道何时桑氏这么能忍了,不是说护短,不是说清高的么?还当真有怕的东西!”
“且看四弟带回来的消息罢,皇兄想必后手无穷,还怕桑氏不动?”沈执樽在一旁方才卸去盔甲沐浴出来,浑身还带着湿气儿,唇角一勾。
沈轻负一边写着批复,心不在焉似的:“我还是那句话,我要活的他。但这样的性子,该好好磨一磨才合用。”
沈执樽终于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沈轻语这边回到京中就马不停蹄地赶去皇宫内汇报事宜,知道沈轻负眼光毒辣,他也没有什么隐瞒,将桑氏所有人的反应通通和盘托出,只到了最后才游移不定起来。
“你没想过会从杜怀瑾这儿碰钉子罢。”沈轻负挥手叫来侍卫,自有人将他晾干的批文带下去。
“皇兄果然看人最毒。”沈轻语叹了口气。
沈轻负也不抬头,径自饮茶:“罢了,这事儿且就这么放着,朕自有办法叫那桑氏乖乖出兵。”
沈轻语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不忍,好似流星滑落天际,顿了顿还是艰涩开口:“皇兄真的赢了,便留桑蘅姨母一命罢,轻语愿以亲母之礼相待。”
她的怀瑾比起你来不知道要好多少,趁早熄了念头吧!沈轻负心头暗暗一笑,脸上不动声色:“杜怀瑾可不是个服输性子,你可别就以为这回胜败都是朕一手主导。其余人也不是泥胎木塑,哪能任由朕去抟捏!”
沈轻语敛去眉间的一丝不甘,淡然起身:“是轻语自己莽撞了,这些原来是要皇兄斟酌的。”
说完,径自做礼退下了。
“独欢妹妹今日有些病怏怏的,你不去看看么?”沈轻负见他一言不发就退走,扬声道。
“劳烦皇兄告知。”听说是沈独欢身上不好,沈轻语骤然一片慌乱,碎步离去,也不见了平日里的温雅和气。
你果然是着紧着沈独欢的,你母妃出自桑氏,可朕真的没有看出你对桑氏是怎样的情感。
皇宫,个个都不得干净。
也只有杜怀瑾这样的人,傲立在云峰之巅,清冷俊秀,从不沾染这些有的没的。
沈轻负眼里又起了一层笑纹,星碎,晃动着迷了人眼。
就来一战罢,我沈轻负认定了的对手,可不能叫我失望才是。
传信的鹰隼带着一身缎子似的羽毛,将信扔下便被桑桡抱着投食去了。桑渝匆匆扫了一眼却是沉吟良久。
他未曾注意,夹层,背面,几组数目龙飞凤舞。
浏览一过,顺手叫桑桡去探病的时候把批示给杜怀瑾送去。桑桡的脸色有点发青,想了想杜怀瑾这几日越来越好的神色,却真是希望大舅母能在他饮食里面下点什么。
自己还真习惯就这么守着他什么也不做的清闲日子了!桑桡一想到以后要被杜老爷子管教,整个人都蔫了。
能把表兄管教成现如今这般,他该是有多严啊!
看桑桡拖着步子走出去蔫头耷脑的,桑渝在背后头一次笑出声来。
小家伙可是知道怕了!
跟着杜慎行,对桑桡而言,其实是福非祸的。按了杜怀瑾性子的,又是失了父亲,性子内敛到如今,也不全都是杜慎行管教的过错。
桑桡么,也看自己造化了。起点这么高,将来还是废柴可就说不过去了!
教养他的那些人,豪华阵容排出来也不比皇子公主差多少了。不说别的,老舅君知命可是天文地理通透,能学了一半分就是贪天之幸了。
桑桡的步子有些沉,一步步走到了杜怀瑾的门前,努力把自己的表情整理得一如往常后才推开门。饶是这样,他心里还是像一个小鼓在敲。
“怎么蔫耷耷的,被外祖父训话了么?”杜怀瑾一边照常用着早膳,抬起眼睛淡淡问一句。
“没什么。对了,这是夜皇的批示,祖父说要拿给你看。”为了掩盖自己与平日不同的作风,桑桡急忙岔开话题。
杜怀瑾匆匆浏览后对桑桡道:“拿笔来。”
桑桡没想到好好的一个早膳会因为一封批复有所滞留,脸上已有了三四分的不悦,还是将一应备齐了递给杜怀瑾。
刷刷刷,杜怀瑾在纸上一掠而过,墨渍淋漓中圈点不一。
末了,看着这张形同废纸的批示,眼底静静地闪了闪。
“看来这仗,不能不打……夜皇好手段就是了。”杜怀瑾有些无奈地收拾了一片狼藉,整了整仪容。
“桡儿,收拾收拾你的用品,我们不久回去。”杜怀瑾再转眼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情绪掩藏的功夫看来够桑桡学的。
“只我与你么?”桑桡一瞬间又想到了沈轻语看桑蘅的神色,硬生生地打了个寒战,便用话去试探。
“母亲这下也不舍得再离开我了,我们三人回去,也算是不能再多了。不过在回去的路上,我们要做些别的。”杜怀瑾收了收衣带,脸上闪现出一丝凝练与很绝。
桑桡见他这么说,心里没有畏惧,反而有些激动的快意,仗着自己身边有杜怀瑾做护持,他也没什么好顾及。
临行前桑渝将三人单独传唤进了书房又是好一顿念叨:“这一个个的,眼看看也都要走了!阿蘅,你到了锁寒山可要收收性子,毕竟怀瑾已经足够清冷,凡事不必去渴求太多。”
杜怀瑾一双凤眼眯了眯:“兵家事物倒是劳烦外祖父多多操持,怀瑾自会约束武林,委派助力。”
“你天生清冷慑人,偏生温润比官家公子更胜,大概也是一场运数。”桑渝这边提点到了两个杜怀瑾并不是太喜欢的字。
纵使有命运气数又能如何?杜怀瑾只相信自己动手之后得到的结果。
见他神色有异,桑渝也不便多言,只是挥了挥手。
杜怀瑾默然退了去,一若止水。桑桡骤然一阵心酸,强自压着不曾显露半分。
至此一别,何时再见?
虽说两家来往也并无不便,但自己终究不可同旧日一样在空桑山荒度岁月了。
他今年十六,在山上早就习惯了日里闲散,这一出去,杜怀瑾的清冷性子倒是由着他来照顾了。
桑桡知道他累。
然叫他这么跟着杜怀瑾离开,终是不舍的很。
出了门,娘亲凉阮便迎面揽住了他。
他伏在娘亲肩头,却见自己一向严苛的父亲眼眶微微红了。
“爹,要是你难受,就想想孩儿淘气的时候给你添了多少麻烦罢,怕还不够嫌弃桡儿呢。”他强撑着同自己的父亲玩笑,却在底下几个字上哽咽难言。
“小孽障,可别再像家里似的给你表兄添乱了!”桑荨长声一叹,掩去了自己的不舍。
凉阮看了自家夫君一眼,也不敢再多做什么牵绊,默默推开了桑桡,抹了抹眼睛退到桑荨身后去了。
杜怀瑾与桑蘅不好打扰,并肩立在着空桑山的断崖上,吹着微微的风,心头有些冷了。
“怎么,是不愿回去么?为何一定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呢?”桑蘅只当是杜怀瑾被杜慎行拘束得恨了不愿回去,微微一笑拍了拍男儿的肩头。
杜怀瑾看着母亲清冷纯澈的目光,身子有些僵硬地偏了偏。
“罢了,你这脾性像我。”见他似乎不愿意被触碰,桑蘅淡淡笑了笑,不以为忤。
哪里是像……杜怀瑾血气有些上涌,眼前仿似划过一道张扬大红,心里有些刺刺地疼,却一时半会说不出什么,只等着桑桡缓步前来,背着手,极力忍下眼底的不舍。
“不是不回来,桡儿也不小了,哪里需要这么女儿态?你表兄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和你姑丈可都不在他跟前呢,照这么个心性,还有今日这般成就斐然的他么?”桑蘅见自家儿子脸色不好,也不想扰了他思量,低声训斥了桑桡一句。
杜怀瑾被桑蘅这么一说回了神,勾了勾一双凤眼,也不多说什么。
“桡儿知道。”桑桡见杜怀瑾心思又重了一层,不敢再提什么恋栈空桑山的话,只也点了点头。
“母亲是要同行,还是回锁寒山去?”杜怀瑾回头看了一眼桑蘅,语气温凉如玉。
“不就是皇宫么?姊姊的故地,怕除了我也没人进得去了。要想破获疑案,取证最是重要,我怎能就这么放下你和桡儿?”桑蘅轻轻含了一抹笑意。
知道她是想借着这机会凭吊桑芷,杜怀瑾也依了她的意思。
是时候解开心结了。
桑桡听他们这么说着,一双秀气的圆眼眨了眨:“倒是想想该怎么进去才好,云雾诀伤身得很,表兄你可悠着些儿。”
“桡儿所虑及的我也想过……”翘了翘凤眼,杜怀瑾一副成竹于心的模样。
少见他这般脱了清冷的外衣,桑桡心头一跳。
可是有好戏?或是……
赌局?
又是一场浩大的繁盛。
不管桑氏还是杜氏,都不会让他在赌桌上输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