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殚精竭虑博一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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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慎行注视着云峰上高高挂着的“闭关”,心底的不安愈发沉重。退位的他早已将自己能放下的都交给了杜怀瑾,云峰上的雾气每时每刻都湿漉漉的,好似要滴出水来,自从移交了云峰上所有机关暗道的图纸后他再也没有上去过。然而这次,他决定上去看看了。不为别的,就因为杜怀瑾回来时那几乎透明的脸色。他知道这一切绝对不是杜怀瑾所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沈轻负的很绝酷厉他也多少听过一些。
一边这么想着,杜慎行终于推开了挂着闭关牌子的大门。周围的人因他是盟主的祖父而无人敢去阻止。
空无一人。
杜慎行甚至都不用再走近房间中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果然,并不像你自己表现的那么简单。
“君知命,真的……就像你所说,我们杜氏真的就要出这么个……所谓的孽子么?”
可是那是杜怀瑾,玉一样的杜怀瑾,不容有失……
还真的是命,讽刺到让人无力。记得君知命说过,早晚要起纠葛,但……最起码可以给老夫一点准备的时间啊!
就这么,开始了?
杜慎行忍住将大门拍碎的冲动,转身离去。
白色的纱依旧迷蒙,裹在这之中的人却很镇定。
他看着杜慎行去远,默默地拔下了束发的簪。
就地一划。
“以此为界罢,这次,看到底谁能够赢了这场……赌局。你如果赢了,四海为家随你,我绝不再纠缠;如果输了……”
输了怎样,他没有说。发丝散落着泻下来
杜慎行重新掌管了云峰,他用自己多年积淀下来的处世经验很快肃清了吱吱喳喳的沸腾。
杜怀瑾离开云峰的消息终于远远地传开去。传到了原本就对他行踪心知肚明的沈轻负耳中。
“执樽,如果到了荒龙原你能用自己一刻不停的聒吵战退杜怀瑾,皇兄我……就满足你,娶了杜怀瑾!”
沈轻负说出口之后自己也僵住了。
他不能否认,这瞬间,他的心理竟然起了一丝欣悦的泡泡。
一闪即逝。
沈执樽闭嘴了。他惊讶地看了看自己这个平素不苟言笑拘泥常理的皇兄,而后摊手,显得有些懊恼。
“虽然战役尚且在准备,但我有预感,他会给我一个惨痛的教训的。或许我一生中唯一的一场败仗就是败在他的手上。”沈执樽忽然收起了自己所有的轻佻,认真地一字一顿。
“未曾出征你便灭了自己的威风,日后我还敢用你么?”沈轻负没来由地有些心慌起来,便也用反话去激他。沈执樽只淡淡捧着一碗热茶,发了个寒颤。
“胜败总是常事,你也不至于就为这一场失掉了自己所有的信心。”沈轻负揉了揉眉心。
“其实皇兄也不安罢?你不知道他会不会出兵。他精明得很……”
的确,杜怀瑾有一双睿智而清澈的眼睛,一切纷扰愤怒伤痛都无法抹去这宁静与清澈。这样的眼睛也自然能够将一切都看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并不是他的风格,除非被人拿捏住了自己的命脉。可是像他这么谨慎这么一丝不苟,你从哪里拿捏这命脉呢?精细的他是不会给人这样的机会的。
所以一切只是沈轻负单方面规划,他却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再主导这盘棋。因为这是一场对弈。
“沈轻语应该和桑氏那群人一样迫切,毕竟死了的是他的母妃。我当初想着,如果一切顺利也没必要挑着这群人的火,可是现在看看,似乎还有漏网之鱼在。”沈轻负抿了一口茶水。
沈执樽只是看了他一眼,面带忧虑:“皇兄你这心病还是除不去,这可就不妙了。”
这么一勾,重点似乎就移到了旁的东西上来。
“你是鬼灵精怪的很,这么半点亏都不肯吃。”沈轻负画了画那绢帛。
“枭谷、魅影楼,再有就是听风阁了。”沈轻负规律地敲了敲书案。
哒哒哒,哒,哒哒。
重复三次之后自然有人将那绢帛取走。
沈执樽懒散地歪着,拈着花园藤架的各类果实丢入口中。打仗其实本非他所愿,但想到杜怀瑾那总是不动不惊的沉稳温润,一只小手就这么抓着他挠着他,不得安生。
难不成其实真正喜欢他的人是我?虽然我连他到底长得怎样都不知道。
沈执樽想了半天也不得其解,郁郁着蹂躏紫藤萝的枝条。这么想着,他倒是期待杜怀瑾接下这次的战书。
这次,他又会有怎样的动作呢。真希望看看一向温润,一向不动不惊的他被自己打破这份寂静的样子啊。
这是很艰难的挑战,可沈执樽喜欢挑战,并以此为乐事。他相信世上没有完美无瑕的人,即使杜怀瑾看上去无限接近于完美这个词汇。
“我一个人想这么多,这些其实都不是我要想的……他才是皇帝。”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沈执樽还是起身了。
不去做点什么非疯了不可。
“闲得慌就练兵去,就算这一仗打不起来也别太轻松了,我沈轻负不养闲人。”沈轻负见自家弟弟晃晃悠悠百无聊赖又是转开圈儿,看他张扬的一袭暗红色袍子在大殿里飞来飞去,也不想再做什么了。
“沈轻语别是恋家不想回来了,开战的时候谁有空分得清敌我,皇兄,我看这一仗还是尽量别打太大了,毕竟司族可不是只有桑氏,你要等其他其他四家也做出点反应,免得到时候少了我,皇兄独自撑持着艰难,左支右绌地,倒显得皇朝无奈。”
明明他是很盼着痛快再打一场的,到最后竟然说出了这样的一篇话,沈执樽自己都觉得是被杜怀瑾魔障住了。
沈轻负听完他这么一大篇论断,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去说什么,只是悠悠地将案上的绢帛册子再翻过一页,圈圈点点。
“不管怎样,我们决不能是先出兵的那一方。如果实在无法,就给他来个武林内乱好了。”朱笔圈出几个名字,沈轻负将帛书轻轻摊开,招呼着沈执樽来看。
“倒是可以多管齐下。”沈执樽暗暗心惊。
“这些被圈出来的,无一不是和魅影楼走得很近,它们的恶名在江湖上早已昭彰,如果收不住手被反噬了可也不妙。”顿了顿他又道。
“怎么,你怕了?”沈轻负径直将自己找到的所有门派都画出来后闲闲地扔下笔。
“皇兄莫不是在取笑?真正懂得畏惧的人才是无畏之人。”沈执樽心头纵使有万千疑问堆积也不会在此刻问出口。
“如此最好不过。这场仗我不允许有任何闪失。如果能够捉到杜怀瑾就更好了。我想执樽你不介意为了你的皇兄,锦上添花吧?”
沈轻负这话很重,沈执樽知道这又是他发怒的前兆。自问这几日里其实自己并未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情,沈执樽也有点明白了。
所谓旁观者清……
杜怀瑾,看起来这一仗不分出个你死我活还真不好办。
那么,最好不要这么轻易输给我,否则这皇嫂的位置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想到此处,沈执樽有些促狭地笑了。
自己大约只是皇兄用来和杜怀瑾争斗的中间人罢了。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让你小瞧了我。
沈执樽能够在边关多年使其固若金汤自然有他的一套手段。
“守关和主动出战是不同的,你可要分清楚了。你守城有余,可不要进取不足。”
沈执樽知道这是沈轻负在故意激他,也不点破,微笑着点点头,就算是答应了。鲜少见他这般安静,沈轻负眉毛动了动也不说什么,只搁笔后慢慢啜饮着茶水,似乎心里在想着什么。
“我要活着的人,不是死了的尸。”半晌,他似乎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也下不去杀他的手。”沈执樽闷闷地答了一句。
沈轻负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
这就像是一个赌局,一旦踏入就再也无法悔棋,再也无法挣脱,直到一方输得倾家荡产。
那么这次的较力,到底孰强孰弱,尚且是个未知。
沈轻负看了看花园的布置,看了看那支离破碎的珠玉残骸,眼里的雾气开始蒸腾。
幽深黑暗,一如深渊。
那一卷丝绸,字迹细细密密,往事如烟,沈轻负并不打算参与到武林中去。然而缜密如杜怀瑾怎么可能将自己的贴身之物遗留在一个本就不安全的地方?
这本身就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对于从来不惜以最坏的角度来揣测人的沈轻负来说,他更愿意相信这是杜怀瑾的一个小手段,至于何时见效就要看他到底怎么安排了。
这不在沈轻负的计划之内。
一道黑影划过,正落在沈轻负面前。
带来的是众多门派愿意合兵一处共同对付杜怀瑾的消息,这个沈轻负不必展开细看就知道。
除了杜怀瑾之外的所有人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也许真的像沈执樽说的,杜怀瑾的变数会让沈轻负因为生活中可能存在的变数而充满趣味,日久天长指不定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可眼下,他们都在聚集着自己所有的家当,开始一次空前的碰撞。
司族五氏,加上杜氏一门,季蓝一门……
牵扯可多了去。
这次战争,所费甚是巨大,如果是一次旷日持久的战争,沈轻负可以预见到,失败的就是桑氏。
那么正好,借机削弱了所有江湖人士的力量,皇权也会更加稳固。
沈轻负相信,只要出兵,绝不会没有收获。即便损失会超出预料也依旧物有所值。
他不是只有一条路,一石多鸟从来才是他想要的。这次的殚精竭虑沈轻负决不是点到即止的小打小闹。
这就是一场赌局,开弓没有回头箭。
赢,或者输。
他,不允许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