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我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我不得不面对我悲惨的命运。
    桃姐收起脸上职业性的笑容，轻叹一口气，“林姑娘，别嫌弃我的话说得不中听，事已至此，再去多想都只是在和自己过不去，那又何苦呢。每个刚进逍遥阁的姑娘都有过和你此刻一样的心情，待过上一阵习惯了就好。”
    好一句习惯了就好，是让我习惯卖笑呢？卖艺呢？还是卖身呢？
    我强忍住不让泪水滴落，埋着头沉默不语。
    “林姑娘，比起阁里其他姑娘，你已经好上太多。因为你和逍遥阁的卖身契只签了一年，这可是从来没有先例的。阁里再红的姑娘，也要攒够了赎身银子才可以赢回自由，而你，只要熬过这一年，可就天高任鸟飞啦！日子过得很快的，林姑娘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
    桃姐的话非常实在，我不是一向自诩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吗？现在，考验我的时刻到了，哪怕就是一步一个血脚印，也要努力前行等到自由的那一天。
    “桃姐，多谢您一番教诲。”我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丝笑容，“我本不才，不知如意这个名字听上去还入耳吗？”
    “好！如意二字听上去甚好，就这么定了。”桃姐又指着身后两位中年女子介绍说，“这位是倩姐，擅长音律，她会在这期间教你歌舞和琴艺；这位是蓉姐，擅长礼仪，她会教你如何行为举止才能够让来这里的富贵公子为你流连忘返。”
    我十指交缠，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想要控制住十指的微颤，装出一副镇定来。
    桃姐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对倩姐和蓉姐低低嘱咐了几句，便起身离去。
    “如意姑娘，离八月十五你登台亮相只有一月有余，姑娘若想要在那天挣个满堂彩拔得头筹的话，我们就无需再浪费时间了。”说话的是蓉姐，她的长相非常平淡，但举手投足间却别有韵致，尤其是一把声音，婉转温柔，让人心生好感。
    “如意受教。”好吧，从今天起，我即不是楚离离，也不是什么林姑娘，而是逍遥阁的如意了。
    我的培训计划被两位青楼资深人士分为两大项内容，早上眼睛刚睁开就开始形体和礼仪训练，午饭后略事休息，又要投入才艺类的训练中。
    对于慕容朝的礼仪规范，我本来就完全不懂，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学习一番，所以我的学习态度非常认真。蓉姐见我态度恭谨，又虚心好学，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倾囊以教。
    也许是我从小运动细胞就发达的缘故，加之我有从小练芭蕾的基本功，所以舞蹈对我而言相对得心应手一些，倩姐不愧是专业人士，一眼就看出我的潜质，同时也对我身体的柔韧性和协调性大加赞赏，训练时特别增加了不少高难度的动作。
    半个多月过去了，在两位好老师的悉心教导下，我的言行举止和才艺确实有了长足的进步。首先磨去了不少女汉子风风火火不够优雅的姿态和动作，开始渐渐习惯古人繁复却颇为优雅的行为举止，走路要轻移莲步，与人说话要眼眉半垂，不可放肆地看着对方，笑起来更是要笑不露齿，像我以前那样笑到前仰后合更是万万不可。然后就是我的舞艺，进步更是神速。我在倩姐所教内容的基础上揉和了芭蕾以及现代舞的元素，整套舞蹈即有民族舞的婉约，又有现代舞的激情，对我的整体表现，就连倩姐都赞不绝口。
    桃姐隔三岔五也会到我屋里来坐坐，和我东拉西扯聊会家常，见我一切如常，生活踏入正轨，不再表现出特别激烈反抗的情绪，她脸上的神情便也变得放松起来。
    暑气渐渐消散，京城迎来了硕果累累的秋日，离我登台亮相的日子也是越来越近，已经不足十天了。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做鸵鸟，不让自己去想太多。白天我勤练各项技艺，除了礼仪和舞蹈外，我还学习弹筝、弹琵琶等民族乐器，好在我自幼学过钢琴和吉他，对乐器、乐谱并不陌生，倩姐只要稍稍讲解一下指法并略加点拨，我就马上心领神会，可以自如地弹奏。对我这个如此聪颖且好学的学生，倩姐特别满意，虽然她不善言谈，但我可以从倩姐看我时温暖中带有惋惜的眼神中体会得到她对我的喜爱。
    “如意，你想好八月十五那天要表演的具体节目内容了吗？”这天，倩姐听我抚完一曲后，先点头表示赞赏，接着关心地问我，“还有你那天亮相的服饰，你开始准备了吗？阁里一向是有规矩的，新亮相的姑娘可以置办两套新衣裳。我见你平日的衣服都特别素淡，并不适合上台表演。尤其是舞衣，总要稍稍鲜亮一些才容易引人注目。”
    这番话其实说得非常中肯，然而对我这个始终未肯面对现实的人来说，八月十五这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却即将成为我一生中最黑暗的一天，我跌坐下去，手指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琴弦亦跟着发出嗡嗡的声音。
    我的内心悲苦不已，却无力去改变这就要发生的悲惨一幕。我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张张脸庞，其中有光风霁月的慕容致远，有侠肝义胆的宇文浩然，当然也有风姿卓越的上官子馨，甚至还有让我恨之铭心刻骨的慕容致文。正是因为遇到了这些人，发生了这些事，我的命运才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才会沦落至此。同时我心中曾经隐隐然出现过的一个念头现在无限放大，我越发相信当初在入京途中要劫杀我的主谋不是别人，正是慕容致文。
    倩姐坐在我对面，声音中充满了关怀，“如意，也许我说这话未免有些交浅言深，但你不妨听听我们过来人的一些建议。”
    “倩姐但说无妨，如意愿洗耳聆听。”
    “我偶尔一次听桃姐说起过，上官公子对你特别上心。我不知道你和上官公子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但凭我作为女人的直觉，他才应该是你命中的贵人。你可知道，在这诺大的京城中，多少女子倾心于上官公子，若能得公子亲睐，哪怕只是一夜之恩，都足以让这女子引以为傲了。我相信，如意姑娘登台那日，公子一定会前来捧场，如意你何不投公子所好，只要赢得公子青眼相加，何愁无姑娘出头之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