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客栈的食客有福了。烫的青菜甘甜脆嫩，炒的花肉油腻香滑，不咸不淡，火候正好，连米饭都蒸得更加颗粒饱满，不沾不黏。
    听说这是小老板亲自下的厨。往日里难得一见的老板，现在却常坐在大堂中，和三姑六嫂闲扯家常，笑得和气，像是一直保持着大病初愈的好心情。
    伙计清闲了不少，一天到晚拿个小板凳坐在大门口，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手中的算盘打个霹雳哗啦。
    伙计在道士刚离开的那两天，还时不时偷偷打量鬼，怕他是强颜欢笑。一连几日下来，发觉鬼的心情似乎确实好了不少，便放心地把精力集中在了养胖自己和鬼的艰巨任务上。
    客栈的伙食水平有了大幅度的提升，鬼和伙计的饭食也同步见长。用伙计的话来说，那就是物尽其用。老板的手艺好，那就是服务大众的，他的手艺更好，只合适两个人专用。
    如此明目张胆偷懒的话，鬼也笑着应下了。伙计不由有些恍惚，若不是鬼还是不是刺他两句，他恐怕真要以为自家老板的魂早被勾了，现下占着老板的壳子的是不知哪儿飘来的孤魂野鬼。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这一日，被太阳晒得浑身发软的伙计，眼睛一斜便看见了倚在柜台上笑的鬼，不知怎么的想到了说书人口中倾国倾城的美人，叹了口气。
    鬼眼波一转，笑问：“叹什么气？我待你哪里不好么？”
    伙计伸了个懒腰，大咧咧道：“本大爷想姑娘了，成不？”
    鬼说：“男大十八变，连你都留不住了。”
    伙计叹道：“可叹本大爷活了一把年纪，连个窑子都没逛过。都说那是顶风流的去处，可惜咱镇上没有。下次钱哥下江送货，非让他把我捎上，去长长见识。”
    鬼支着下颌，目光暗了一暗，幽幽道：“怎么个风流法？”
    “那楼里的姑娘，腰身细得跟杨柳枝似的，一扭一扭能晃花人的眼。身上的衣服比纱还薄，走起路来还带着风。人家的眼波一转啊，能把再清心寡欲的道士的魂儿都勾走……”伙计悠然神往着说书人口中国色天香云集的去处，怔怔地连哈喇子都快流下来。
    鬼叹道：“那也未尝是风流。”
    “你哪懂这些啊……”伙计想自家的老板从不去茶馆听戏，又没离开过这镇子，哪里知道这些，卖弄道，“那真风流的，可不只是模样。卖油郎独占了花魁，小娘子一见钟情了落魄书生，可不都是风流债……”
    秦楼楚馆，舞榭歌台，确实从不乏这些传奇故事。
    那些见多了世态炎凉的女子，偏偏有不信这命的，以为世上顶好的人只给自己撞见了，捧了颗心巴巴地送上前去，给人一脚踩碎在地上还不肯醒悟。也有那路过的痴呆书生，楼上楼下只惊鸿一瞥，满腹诗书都消散在了脂粉堆中。
    你说这是风流。我偏说是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