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猎猎，黑云沉沉。
    王介停手中的剑发出阵阵哀鸣。
    一道紫雷落在金顶之上，电光照亮了整个天荒坪，照得一直沉默观战的老天师的面色格外苍白。
    镇山道剑，可召天雷。
    以身为剑，亦可。
    老天师在一众师弟心中，一直是一个不起眼的大师兄。道法平平，道心更是寻常，唯一能让人印象深刻的只是他那双常常沾了油的双手。不必多说，伙房最近又少了好几只鸡。
    论道心，他不及宋慎之多矣，论天赋，他甚至比不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王介停。可是他是大师兄，再后来，便是掌教天师。并不是因为他姓张，是上代天师的侄子。
    他的父亲，在与东江恶龙一战中力竭而亡，保全泰半南宗道脉。
    他的祖父，舍了一生清净，入京城，授道法，换来了皇城对龙虎的全力支持，身死之后却因俗名所累，不得入上清宫供奉。
    他的祖祖辈辈，都为龙虎生，为龙虎死。龙虎山的每一寸地，上清宫的每一片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没有人比他更钟情。
    他就是龙虎。
    哪怕修为再低，道心再浑浊，他本身就是一把龙虎传承百年的名剑。
    我有一剑，可召天雷。
    滚滚天雷破空而下。天荒坪上瞬时竖起十数道光柱，与天相接。
    辛未站在光柱之中。一道天雷握在他的手中。
    他只有一双手。
    天雷却有十一道。
    九道天雷逐一砸在他的身上。
    每一次光芒亮起，他的身形便委顿一分。
    待到第九道天雷消失于空中，辛未的脊背已经弯成了一张弓，双手却依旧紧握，以拳撑地。
    被风雷扬起的尘埃纷纷落定。
    天空被洗净了，显得更加明亮。
    他缓缓起身，松开双手。
    天荒坪依旧只有三个人，老天师坐着，神情委顿。王介停站着，目光冰冷。
    辛未面无表情：“继续。”
    这个人像是永远不会败。
    生生受了九道天雷的他，和十三年前重伤初愈的他一样，从不肯低头。
    宋慎之那么绵密的剑，织起的却不只是道门正气。舞得比往日更快的剑，却藏着不能明说的情意。
    这把剑刺进了狼王的胸膛。
    尽管背对众人，王介停却似乎看见了宋慎之在笑。这个平日里那么正经的师弟，也许一辈子只开了一个玩笑。他注视过万千经籍的眼睛，这时只是温柔地注视这一人的长发。
    他在笑，他想说的是，你看，我能杀你，但我的剑却偏了。因为，我……
    可是狼王不懂。
    他只是一路厮杀，从尸山血海中爬过来的狼。活下去，对他而言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哪怕深睡，也能在威胁逼近之时做出强势的反应。何况此时他很清醒。
    他的手刀穿过宋慎之的心脏。
    那心还在跳动，血还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