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狐卷 第四十九章 司空见惯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79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没错,你爹狼千骑早已辞世仙去。”
熙月先是一愣,随即想起禁狼寺贪狼逐月矛的事,说道:“不可能,如果我爹去世了,那么贪狼逐月矛现在已是我的兵器了。”遂将前事叙述了一遍。
那老者见瞒不了他,既然如此,只好取了他的性命。
只见他忽地一跃而起,全然不似垂垂老者,又随手捻下一条枯枝,长发披散漂浮,甚是好看。他身形缓缓落地,脚尖于树干一点,向熙月刺去。
熙月此时长刀在手,一惊之下,急忙匆匆一挡,没想到那枯枝看似脆弱,打过来却好似一只重锤。他只觉手掌一麻,手腕剧震,无间刀登时脱落。
老者轻轻握着树枝,又是几招向熙月攻去,满衣忙施法帮助熙月。
熙月本想说话,但那老者出招虽慢,却招招罩住自己身上要穴,他手中无刀,不得不一步步往后退,被攻得手忙脚乱,上气不接下气,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慌乱中,他忽然注意到对手招式,不禁大吃一惊,这一式不正是“陌上开花”,这一式是“荼蘼未凋”?莫非他是……
满衣此时早已施出了好几道幻术,可那老者却无动于衷,全然不将满衣放在眼里。并不见他抵挡,也不见他中幻术,仿佛满衣根本没有结印施法似的。满衣心中骇然,顿时不知如何帮助熙月。
只攻了不到十招,只见那老者枯枝倏然上提,熙月急忙后仰躲过。却不想这一提乃是虚招,枯枝随即又往下刺去,直直朝他咽喉落下。熙月此时失了重心,躲无可躲,即刻便要丢了性命。
命悬一线之时,只听他忽然喊道:“太师伯!”
那老者手中树枝已经触及熙月皮肤,兀然听到这一句,心中一惊,急忙收手,往后一跃。“你说什么?”
熙月一张脸吓得惨白,他定了定神,忙答道:“您叫司空见惯,道号朗星,我是蕴灵宫渊字辈弟子,道号渊空,你不正是我太师伯?”
满衣愣了一愣,那老者也怔了一怔,随即一对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突然哈哈大笑,“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是司空见惯,道号朗星。这么多年过去,连我自己都忘了我的名字。没想到,你这小子竟还记得。”他看着熙月,“你真是蕴灵宫弟子?”
原来,刚才司空见惯以树枝攻熙月时,熙月便看出他使的似乎就是蕴灵三十六剑中的招式。又见对手只用一条枯枝,便打得自己落花流水,毫无招架之力,这剑术出神入化,已经远在师父尹施慧之上。然而,那后面几招又似乎不是蕴灵招式,又或者连剑招也称不上,简直是随心而发,随性而动。但正因无招,却更加精妙难拆。他因此便想到,自己曾听师父说过,师祖鹤半仙有一师弟,爱剑成痴,练剑成魔。因为一心钻研剑理,其余事物均不放在眼里,伤过不少师兄弟,终于走火入魔,被鹤一仙封印在荆棘洞内。
三界大战之时,不知何故,封印被破,司空见惯便从此消失。如此想来,师祖鹤半仙与师爷鹤一仙均已逝世,当世剑术如此神通,又是蕴灵宫门下者,便只有太师伯司空见惯一人了。
熙月答道:“是,”随即又想到自己已被师父逐出师门,表情瞬间黯淡下去。
司空见惯见他这幅模样,猜出了大概,问道:“你师父发现你是半人半妖之后,便将你逐出师门,是也不是?”
熙月点了点头。
司空见惯笑了一声,“想不到我垂暮之年,竟然还能见到同门晚辈。”随即又叹了一声,“你走吧,既然你我同在蕴灵宫门下,那也是缘分巧合,我不杀你了。”
“太师伯,”熙月想到方才他谎称父亲离世,被自己识破后,便要下杀手,显然要阻止自己寻父。遂问道:“您为何要阻止晚辈找到父亲,莫非太师伯知道父亲的下落?”
司空见惯眼帘忽地垂下,一张皱纹深陷的脸似乎是在叹息:“这件事,本来我也是局外人,偏偏……我也来到了这里。可是……”他望着熙月,“其实也没什么可不可是。熙月,你可曾想过,你若救出父亲,狼族势必又是一番动荡,三界也会随之再起波澜。为一己私欲而置天下人于不顾,不免有驳于大义。”
熙月道:“太师伯未免将事情说得太严重了,晚辈只想救出父亲,至于其它事情,自然可以从长计议。”
“哼,”司空见惯道:“你可知你父亲是怎样一位人物?他若重现灵界江湖,哪里还会有安宁之日?”
熙月不解,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司空见惯望向密林深处,忽然站起身,微微一笑,缓缓说道:“熙月,我不能再和你多说,你就当没碰见过我。”随即身形隐去,左右摇晃飘荡,便在树林中没了踪影。
满衣急忙喊道:“前辈,那我们怎么走出去啊?”
远处传来声音:“身在何方,去往何处,这本是个人事情。既是个人之事,又何必询问旁人,旁人又何以得知……”声音渐渐飘远,最后归于无寂静。
满衣柳眉紧蹙,一脸不解。“说了一堆,可是究竟要怎么出去呀?”
熙月思忖司空见惯的话,他说父亲重现灵界,便无安宁之日。莫非父亲是个大魔头?然而,甄伯伯说父亲主张三界和睦,又怎会是大魔头?这可奇怪了。祖玄师父与太师伯都不肯透露父亲的消息,其中必有隐情。看来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满衣见熙月发呆,便用肘撞一下他的胳膊,问道:“想什么呢?你太师伯那几句话什么意思?”
熙月回过神来,眼下当务之急是走出这片林子。也不知道血谷聚会将会如何?如今祖玄师父圆寂,于人界来说是大伤元气,妖族乘机进犯也未可知。他对满衣说道:“我们把所有线索再重新捋一遍,看看能不能悟出点什么?”
“好。”满衣道。
此时两人已经意识到,要出树林,并非去找路,而是要悟出一条“路”来。
回忆祖幽所说的话--“本心森林,一切随心”。在这林子里,的确是心想事成,但满衣不知默念了多少次“请给我一条出路罢”,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再忆及司空见惯所说的话--“身在何方,去往何处,这本是个人事情。既是个人之事,又何必询问旁人,旁人又何以得知……”
这般想来,这本心森林似乎蕴含着一个极深刻的禅理佛道。熙月喃喃道:“本心森林……本心?为什么叫本心森林呢?”
满衣道:“或许是因为林中所见,均发自内心,所以叫本心森林。”
熙月又想,太师伯说“身在何方,去往何处,这本是个人的事情”,话中有个“本”字。祖幽师叔说“本心森林,一切随心”,话中有个“心”字。合起来,正好是“本心”二字。他想到这里,随即又摇了摇头,自我否定。太师伯似乎在此隐居已久,何必与祖幽师叔合起来暗示自己?必然是巧合。他一时又陷入了迷津,当真觉得这森林好似沼泽,只会越陷越深,越走越歪。
满衣也在苦苦思索:“本心?幻象?”她凝眉叹了口气,“一切都是假的,没一个是真的!”
没一个是真的?草木金石,大地苍穹,日月星光,这些都是假的吗?尤良心中一震,再看周围树影,忽然大喜若狂。
满衣道:“你发现什么啦?”
“假的,原来都是假的!”
“什么都是假的?”
熙月道:“满衣,你说我们在这林子里度过了两个月时间?”
“是,”满衣道:“怎么啦?”
“那你是如何计算日子的?”
“一个日落日出,我便在树上划一道痕迹呀。”
熙月反问道:“既然林中所见皆是幻象,那你如何得知日落日出便是日落日出?又如何得知一个日落日出便是一天?”他忽然抓住满衣胳膊,“你看。”
只见原本午时的天空白昼,忽然间暗了下去,昏沉沉的来到了黄昏,下一瞬,夜空银盘高悬,点点星光,已经是深夜了。熙月松开满衣的手,即刻一轮烈日当空,仍是中午。
满衣见到时间变幻于顷刻间,惊讶地捂住嘴巴,“这些天来,我看到的日落日出都是自己的幻觉……”她似有所悟,“意思是,其实并非真正过了两个月之久,而是过了我认为的那两个月。可是……”她问道:“这样一来,出路不就更难找了么?”
熙月一笑,“你看地上树影。”
满衣低头望了望,再抬起一张茫然的脸。“你能不能别卖关子,我都急死啦!”
熙月笑道:“好,你听我说。咱们平时以日影辨别东西南北,想要走出树林,你自然也是辨别了一个方向之后直走。可是在这幻境树林里,连日光都是幻影,看到的树影自然也起不到辨明方向的作用,说不定还会故意指引自己兜圈子。所以,不能靠日影辨别方向。”
满衣想到自己这些日子来白白走了这么远的路,结果都是徒劳,原来是被日影骗了。说道:“可是,不靠日影辨方向,又能靠什么?树林里一切都是幻象,只能闭着眼睛走啦。”
熙月道:“我们不必辨别方向,只要直走便可,树林再大,也不会无穷无尽。闭着眼走是个方法,可是难免走歪,我有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