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狐卷 第三十八章 禅房会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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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儿,他才终于说道:“本来该是这样,不过,我不会带你去狼族。”
熙月不明白。
甄醉喟然长叹,“都说狼子野心,可是,”他顿了一下,“早在几十年前,狼族便已经放下了掠夺屠戮之心。百年前的那场让妖族几近覆灭的血腥恶战告诫我们,斗争是永无休止的,只有放下贪欲,方能祚永运隆,太平昌盛。我们早就不是那群为了填饱肚子而去厮杀的野蛮种族,某种意义上,我们是一个以狼命名的国家。我们有自己的子民,自己的传承。比我年长一辈的先人早就意识到人妖和睦共存的重要性,而你爹狼千骑也继承了这种思想。当年你爹与你娘欧阳雪柳结为连理,本是人狼两族化干戈为玉帛的良机。”说到这里,他问道:“你爹娘的事情,你可知道?”
狼熙月答道:“知道。”遂将疏雨所告诉他的说了出来。
“海棠疏雨!”甄醉似乎要说些什么,沉吟半刻,最终只是笑笑,似乎对这个人无法做出准确的评价。他言归正传:“我和你爹的想法一样,同样主张和平。你爹娘当年为你取名狼熙月,寓意硝烟散尽,月朗星稀,天下太平。虽然我表面为狼千秋办事。但十多年来,我隐居人界,从未回过狼族。我甄醉心中只有一个狼王,那便是你爹狼千骑。自然也不会将你送给狼千秋那狗贼。我一直相信,狼王其实并没有死,只可惜人界地域广阔,我寻了这么多年,至今仍无下落。”他又叹了一声。
熙月听了他这番发自肺腑之话,心下感激。又听到甄醉提到他父母,原想能够得到一些下落,然而竟连前辈都是杳无音讯,更加觉得希望渺茫。“前辈,那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禁狼寺。”
“禁狼寺?”熙月素知少林寺肩负人界平和,情报网广袤,这会儿估计自己和甄醉前辈的身份早已暴露。他惊道:“你我都是狼妖,去禁狼寺做什么?”
甄醉道:“你自会知道。”
当下他和甄醉两人一路飞奔,是日中午,他们到达禁狼关所在的朗都。
话说至此,不得不提朗都和胡都。据传百年前妖族强盛异常,朗都和胡都是狼族与狐族都城,名字也各自为“狼都”和“狐都”。然而,时过境变,不知经历了多少战争。两座城池已归人界所有,遂更名为“朗都”与“胡都”,旨在避开“狼”、“狐”二字。朗都与胡都的北城门也改为“禁狼关”与“禁狐关”,禁狼寺、禁狐寺相继修建而成。那时起,三界才有了明显的界限。而位于三界领土中间交叠处的,便是魔界血谷,这是后话。
两人白天找了家客栈睡上一觉,到了夜里,身着夜行衣,来到了禁狼寺西墙外。甄醉伏在墙上听了一会儿,向熙月一点头,两人一同跃进墙内。
穿过抄手游廊,再过了几个穿堂后,面前便是一片开阔。两人身形敏捷无声,在林立刹宇间快速穿梭。甄醉似乎对禁狼寺地形极其熟悉,没过一会儿,两人已来到一间禅房外。
甄醉一下推开禅房,似乎早知里面没人。熙月也跟了进去。
只见禅房内布置极其简陋,桌椅全无,墙上挂着一幅达摩老祖的画像。地上却摆着三个蒲团,其上积着厚厚一层灰,覆住底下的刺绣图案,想必已许久没人碰过。
甄醉望着这三个蒲团,忽然间双目神采飞扬,仿佛看到了某些虽遥远,但却仍旧令他振奋的画面。他说道:“二十多年前,便在这间简陋的禅房里,有三个人端坐在此,谈笑天下!”
他一指东首那只蒲团,“这里,坐着苦厄大师!”再指西首以北那只蒲团,“这里,坐着你爹狼王狼千骑!”又指西首以南,“这里,坐着海棠疏雨!也就是日后大义收刀,名噪一时的潇潇暮雨!”
熙月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想象而去,仿佛也看到了那三个传奇般的人物。他问道:“他们三人,一僧,一狼,一狐,聚在一起做什么?”
甄醉道:“现在回想起来,那三人堪称彼时三界最强之人!他们相聚,当然是有目的的。”
尤良心想,苦厄大师只手灭魔,无疑是三界至善至强之人。我爹身居狼王之位,必然无愧于狼族最强。可是疏雨前辈……二十多年前,他恐怕未满十岁,说是狐族最强,恐难以令人置信。海棠勖总不可能弱于自己尚未成年的儿子。
甄醉看出了他的疑问,道:“海棠疏雨这个人,其实,当年我也只当他是苦厄大师身旁的小童。我那时还愤愤不平,凭什么他能和狼王、苦厄大师同坐而谈,而我只能躲在门外偷听……”
熙月“啊”了一声,“您躲在外面偷听?”
甄醉做出一副你大惊小怪的表情,“是啊,怎么着?若非如此,现在我能把这件意义重大的往事叙述给你吗?狼崽子!”
熙月嘿嘿一笑,“您说得极是。”
甄醉又道:“不过,他们谈到机密要事的时候,都压低了声音,几乎只靠灵力传送。否则,以他们三人的修为,能不知道我躲在外面?”
“嗯,”熙月道:“说得极是!”
甄醉点点头,却不知道熙月是在打趣他。
“甄醉前辈,”熙月道:“刚刚说到疏雨前辈的事情,您接着往下讲吧。”他对疏雨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议。
甄醉道:“其实,这件事也不难理解。你想,狼王来自自如,出现在人界不足为怪。可是,当年海棠疏雨不过九岁,他能够只身于人狼狐三界之中穿梭往来,除了修为已经了得之外,也说明,海棠勖已经难以限制他了。”
熙月一皱眉,“什么意思?”
甄醉脸一沉,骂道:“用你的猪脑子仔细想一想,如果你是狐王,你手下一名高手频繁出现在对手阵营里,你会不会心生怀疑?你会不会采取措施?可是,海棠勖却并不做反应,这说明什么?人狼狐三界均分布着各族探子,海棠勖自然知道这件事。但海棠疏雨为什么仍旧然来去自由,丝毫不顾忌?我想,原因有两点:一,海棠疏雨不畏惧狐王:他乃人狐结晶,天赋异禀,修为或许早就不在狐王之下。二,海棠勖也不傻,他深知自己儿子不会做判族之事,真正的目标是铲除魔族。与其和他产生矛盾,还不如装作不知。”
“然而,”他继续说道:“真正让我下此定论的,是后来的事情。三界皆知,当年苦厄大师只手倾覆魔族,其实不然。他并非只手,他还有个帮手……”
“莫非……”熙月在猜测。
“没错,”甄醉道:“正是海棠疏雨!”
“啊!”,熙月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现在你信不信他是狐族最强?”
熙月笑着叹气,“信!”他接着又连叹三声,第一声是自愧不如,简直不如到了阴曹地府。第二声是感叹疏雨在三界混战时拯救苍生的决断,若非这种襟怀,以他深不可测的能力,天下人都免不了罹难。第三声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他同样也想大举一番事业,血谷聚会即将到来,只盼自己能尽绵薄之力。
“甄醉前辈,”熙月问道:“那他们在这间禅房里都谈论些什么?”
“说到这里,”甄醉捏捏下巴,“他们谈的内容……倒是奇怪得很。照理说,高人交谈都谦让有礼,气度不凡。然而,他们当时说话的语气虽是谦和的,可内容却尽是些自吹自擂,不免失了术法宗师的气度。”
熙月道:“您说来我听听。”
“那三人刚开始还好,谈一些当世格局。可聊了没多久,苦厄大师忽然说道:‘二位也不必太忌惮魔族,老衲早已想好了对付魔尊的对策,便是……’这里他忽然降下声调,我没听见。
苦厄说完,狼王和海棠疏雨均是仰天大笑,赞道:‘妙!实在是妙!’然后,狼王说道:‘其实,在下今日前来,也是想到了一种对付魔尊诸葛晨霜的办法,特地说来给二位鉴定鉴定……’”
听到这里,尤良心中一震,“诸葛晨霜!他和自己的前世--诸葛晨雾是什么关系?”但他没有立即问出口,而是继续听着。
“后面具体的方法,狼王说话的声音同样细不可闻,我也没听见。苦厄与海棠疏雨听后,皱眉凝思。苦厄道:‘狼施主有这样刚强的术法,老衲先前竟不知晓,佩服佩服!这比老衲那计策不知要妙出多少倍!’海棠疏雨也点头称是。
他们二人说完,年幼的海棠疏雨竟然也说道:‘二位前辈术法高深,我狐族岂能落后,小妖不才,却也知道狐族幻术中,有一种危险的上古禁术。以两位前辈的精深修为,加上我的狐眼,或许能够将这幻术施展出来……’说着,他也轻声说了些什么。苦厄和狼王听后大喜,连连点头称赞。”甄醉道:“狼崽子,你说这三人奇怪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