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蛤蟆，小蛤蟆……醒醒。”小青焦急地推搡着我。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喉咙发不出声音，只能仔细听着动静。
    “师父带你走……你别怕……”小青把我从冰棺里头扶起，把我背到身上，急火急燎地往外跑。
    我的双手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身上，随着剧烈的奔跑渐渐滑落，翻身栽到水中，冰凉的潭水并无法让我清醒，我便昏沉沉地跌到潭底。
    小青重新把我捞了起来，一边撑着我，一边朝岸边游去。
    我趴在青苔石板上，一口一口地吐着水，喉咙上刺入的冰渣也随着温度的回升化了开来，我扯着喉咙，一遍一遍地喊，“师父，师父……”
    小青重新把我背了起来，着急地道，“小蛤蟆，你撑住，为师不会让你死的。”
    天边渐渐地透出亮光，初升的暖阳正在海平面上缓缓显现，岱舆山上空仙鹤缭绕，带着久违的生机。
    我靠在小青的身上，湿漉漉的身体紧贴着他瘦削的背，在奔波中咯得我很难受。
    “小青……师父……小青……师父……”我吃力地开口唤道。
    “嗯？”
    我搂紧了他的脖子，泪水一点一点地打在他的身上。
    “伤口很疼么？”小青一边急急往前走，一边担忧地问。
    “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会好起来的。”
    “可是我好累了。”
    “你先别睡，你先别睡……”小青又焦急地加快了步伐。
    我厚重的眼皮无力地合了几合，枯败的躯壳，感受着生命最后的流逝，我突然凑到他的耳边，嘶哑着道，“我才是，我才是小书生……不是昔漾，一直是我……”
    小青不解地停下脚步，呆愣地道，“你说什么。”
    “我一直等不到你，我就在那附近种下青竹，因为它跟你很像，一根，两根，三根……我直到死，还是等不到你……”
    情深不寿，奈何缘浅。
    小青温温地道，“你别说胡话了……阿彧他把昔漾的魂魄移到……”
    “那原先的魂魄早就散了……”
    否则，阿或为何后来要让昔漾使用锁魂珠？
    小青顿了顿，闷声道，“你别再说话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逃避，似乎在所有困惑呼之欲出的那一刻，小青不让我说下去了。
    小青一直以为那是昔漾，并且引导我也那么想，如今才发现，我是他们感情的一个污点，突如其来地横插在其中，连我自己都觉得碍眼。
    那日，我像往常一般去药宫捣药，白发长须的老君醉醺醺地路过，往里边探了个头，吩咐道，“仙子，你且把我搁在墙角边的小锅炉关一下，我一时忘了火。”
    我应允了一声，拨开凌乱的草药堆，寻到了那烧得红火的小锅炉，锅耳着实烫手，我端着一时不慎，脚上被那纠结的草藤子一拌，跌了个狗吃屎。
    那里头是一颗熬煮了几千万年“一时”忘了火的丹药，被我给打翻了。
    虽说在态度上，这分明是一颗十分不走心的药。但它的确从我的手中，滚滚滚，顺着天河，滚下凡间。
    一条青蛇，浑身鲜血淋漓，狼狈地栽倒在相思河中，僵硬的身子随着水流飘飘荡荡，只剩最后一口气，不甘，愤懑。
    一阵激流迎面冲过，青蛇无意识地嘴巴一张，呛了一口河水，连带着把我的丹药，毫不客气地给吞了下去。
    烂船还有三根钉，这颗不走心的药，在那青蛇的体内，光芒万丈，竟重新汇聚成一颗假心，撑活了他苟延残喘的性命。
    因为我的失误，改变了那青蛇的命数，地府抓不回青蛇的鬼魂，无法安排新生，整条供应链断裂，后果不堪设想。
    我被判下界，服刑而来，正所谓服刑，我的经历必须足够惨。
    司命把我决绝地从天上推了下来，落在了一个只剩一口气即将魂飞魄散的穷酸书生身上。
    挨千刀的青蛇妖，吃了我的丹药不说，还做了我的施劫者，错把我当成了那个负他之人，把我的一颗真心，辜负得彻彻底底。
    但毕竟书生的身体受不住折腾，我受劫不久，就撑不住了。
    司命懒得重新帮我寻找躯体，便宽宏大量，让我本色出演。没错，我原身就是一只蛤蟆。
    小蛤蟆的故事，从那个时候开始上演，我稀里糊涂地出现在那茅草屋内，稀里糊涂地过着单调重复的一天又一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
    直到我遇见阿或，我不好不坏的人生，多了一抹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