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被死亡包围起来的生命
    锋利的刀口贴上陆恭生的后颈，陆恭生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曹蓉君面无表情地从自己面前走过。
    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但此刻却成了他的敌人。
    “夫人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少爷。”在背后拿着刀紧贴着陆恭生的女人道，“阿静的事情少爷不知道，但阿静确实是为了报仇才接近少爷你的。”
    “陆家和他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有什么仇。”陆恭生吼道，“你又是什么人，对陆家的事情如此了如指掌。”
    “我是夫人的朋友，可以同生共死的朋友。”女人说，“当年柳天奉看中了少爷，要老爷将少爷交出去，老爷当然不愿意将自己的儿子交出去，就问皇家道的二当家要了个法子，卫雎说柳天奉只是喜欢好看的男孩儿，叫老爷给他送一个姿色能与少爷相比的就是了。”
    “所以……就是阿静？”陆恭生心底仿佛被什么东西钻了一下，痛彻心扉，刹那间，他的全部精力都压在了三年前的记忆上，那个粘着他不放的少年，那个眉目俊雅，却又带着些说不出的烟火味的少年。
    “少爷，阿静已经死了，过去的事情谁也没办法改变。”女人说，“夫人这一次也是做了拿命相搏的准备。”
    “要我为了偷生看着自己的母亲去死？”陆恭生冷眼睨着那从后方移来的刀，冷不屑地哼了一声，“要我忘了阿静的死，满心快活地活下去？”
    女人没有说话。
    陆恭生扬了扬下巴，他没有去顾忌那架在脖子上的刀，也没有去管那女人正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着自己，他往前踏出了一步，“你可以从我背后杀了我或打晕我，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事情在我眼前发生。”
    陆恭生走向了门口，那个女人也没有追来，她站在距离陆恭生很远的地方，她嘴角带着微笑。
    直到陆恭生走出那扇门，那个女人也没有追来。
    陆恭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人，但他却敢肯定，那个女人是故意要他走，故意要他去做这些事情，否则她不可能对他说那么多。
    陆恭生肯定，女人的话是真的，阿静是代替自己上岛的，陆家欠阿静的，是一辈子都无法偿还的。
    阿静已经死了，在黄泉之下，在那幽暗冰冷的地方，凝望着这些还在世间苦苦挣扎的人。
    “他会不会也在忘川河边诅咒着我，等着我，好叫我做了鬼也要给把我凌迟，好叫我也尝尝那苦痛的滋味？”陆恭生暗自想到，那短暂而又残酷的回忆如同千千万万的针，全都往他心上扎着。痛得他浑身抽搐，呼吸衰竭。
    感情有真有假，但那些欠下的债，是可以一笔一笔算出来的。陆恭生跨大了步子，往前走，不停地往前走，他不知道这条走道有多长，他更不知道在这条走道上会遇上什么。他满心里，全是欠下的债。他必须要看清阿静在岛上是怎么生活的。
    他必须要知道自己到底欠了阿静多少，陆家又欠了阿静多少。
    前方的门，打开了一扇又一扇，但一路上，陆恭生都没有遇见任何人，他总是在不停地走，走在一条没有生命的道路上，仿佛正在走向死亡，但在这条死亡的路上，他又是唯一有呼吸的生命。他——就是被死亡包围起来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