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比起政府制定，相机抉择更加灵活，也能更好地适应市场的变化。”
    顾源思考半晌，将二者的优劣进行比较，给出了顾延盛一个简洁但却不简单的答案。看到顾延盛眼中的满意，顾源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顾延盛对这个男孩不禁多看了几眼。这男孩的见识很是深刻，同时虽是年龄不大，但能看出来胆识不小，站在他面前连神色都不改变，一切都是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这会是她的孩子吗？毕竟，如此相似的眉眼，如此相似的神情……
    但顾延盛没让自己陷入到回忆中，他拍拍顾源的肩膀，刚要开口却被手机震动所打断。他压低了声音，好像怕在病房外声音大了也会吵醒屋里熟睡的女儿。
    他低声回了一句：“好。”之后，就在语气中染上恰到好处的歉意：“我想我得走了，不好意思。”
    顾源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顾延盛冲他点点头，顾源微微鞠躬，礼仪如其人，优雅而贵气：“伯父路上小心。”
    就算是个鞠躬的动作，他顾源也能做出贵族的风范。
    见顾延盛走远，顾源估摸着顾里也是时候醒了，他打给厨娘让她做一碗热粥并尽快送来，就悄悄走进病房，坐在顾里床边。
    顾里睡得并不安稳，她从顾延盛出去后没多久就开始被梦魇纠缠。梦中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她一人的影子；她冻得发抖，但却四顾无人；忽然周围热了起来，漫天鲜红，铺天盖地的红，周围充斥着叫喊，火从地上蔓延，染红天际。
    “啊！”
    顾里一下子惊醒过来，却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她抬眼对上顾源温柔的眸子，忽然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喝点水？”顾源端过热水，顾里瞥了他一眼，一手接了过来自己喝下去，和在顾延盛面前判若两人。
    顾源有些哭笑不得，他看着喜欢逞强的顾里，将送来的粥端到顾里眼前；顾里靠在被顾源垫起的枕头上，自己拿着粥喝起来，也不顾刚刚醒来手无力得有点抖。
    “感觉好点没？”
    喝完了粥，顾源把顾里的手包在手里：“刚刚做噩梦了？”
    “你可真够矫情的，小少爷。”顾里嘴上说着，手却没有挣开顾源的手；她唇角牵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让顾源一瞬捕捉到，不禁笑得有些邪魅。
    她极快地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顾延盛的影子，心里有点失望，但她不怪他，她知道顾延盛需要尽早回到公司。
    顾源察觉到了顾里的情绪，他欺身上前，将顾里搂在怀里。
    门外，折回的顾延盛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看到这个男孩对自家女儿的温柔和爱护，真难得有人能容得下她的臭脾气，也真不容易自家女儿能够这么……乖巧。顾延盛心里点点头。
    “顾源，恭喜。”他低低地说着，这才放心离开。
    在顾里住院的三天间，林萧南湘跑了好几趟，唐宛如甚至翘了她的羽毛球训练课来看顾里。逢着三姐妹一块儿来，顾里便将她们挨个数落一顿，语意大有破坏了他们的二人世界之意，使得林萧再来只得悄悄趴在门口。
    那是林萧第一次看到这般温柔的顾源。在别人面前的顾源，骄傲、优雅又强势，还有骨子高不可攀的味道；但如今她第一次看到褪去了少爷光环的顾源，依旧强大，却温柔平和；她看到他拥着脸色慢慢不那么苍白的顾里，看到他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神情；她仿佛都能感觉得到顾源拥着顾里手臂的力道，就好像，拥住了他的整个世界。
    林萧的心里忽然溢满了感动。
    在顾里尖刻的讽刺下，终于在医院躺了三天的她，怀着极大的不满回到了学校，终于呼吸了自然的空气。刚刚走进班，顾源便被班主任叫了去。
    “顾源，你这些天是不是没有回家？你妈妈给老师打来了电话，她很着急。”
    顾源诧异地挑起眉毛，着急？叶传萍？他实在无法将这个词和那个女人联系在一起，更无法想像那张总是完美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那个总是平淡的声音透出迫切的语气。
    “嗯。”
    但顾源只是简单地回了一个单音，他知道老师的话自然是夸张了，但这依旧让他的心里一暖。
    “还有，顾源，”老师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来，“校庆快到了，你们好好准备啊！”
    顾源没有理会，快步走开。他没对顾里提叶传萍的事，只和她讨论着校庆下一步的安排。
    冷不防，顾里打断他的话：“顾源，你妈那边？”
    顾源心里苦笑，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顾里，他只得握住顾里的手，声音里带着歉意：“别在意了，她就是这样。”
    顾里哼了一声，撇开了顾源的手，语气却不那么威严，反倒在顾源听来有点撒娇的意味。
    顾里住院这些天，Neil和顾准早就将叶传萍的资料送到了她手中，但车祸只能查出肇事司机，但那肇事司机时候被人要了命，极可能是封口；但除了肇事司机，顾准和Neil查不到任何关于幕后主使的内容。顾延盛回到了美国，顾里也收到了他的短信。
    如今顾里已是知道叶传萍的身份，她的心里早就策划好了一场剧，倒要让叶传萍好好出丑，让她为了她那天的话后悔；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自然就不那么介意；如今的顾里满心期待着那天的到来，心里一副看热闹的心思。
    但顾源可不知道顾里在想这些，他只听出顾里已是不再介意，旋即高兴地笑起来，将一个吻印在她姣好的脸颊上。
    终于，在顾源顾里忙前忙后的准备中，校庆在12月25日圣诞那天开幕。站在主持台上的顾源顾里穿着最新巴宝莉的情侣长衣，顾源的黑色古奇皮裤和顾里的黑色顾里裙相映成辉，让台上的二人看上去如此相得益彰。
    开幕式拉开了校庆的序幕，顾里和顾源在开幕式后穿梭在校园中组织着，看着学生、老校友和老教师们积极地参与着各类活动，他们相视一笑，眼中映着对方的影子，满满的全是赞赏和认同。
    看着这些或是衣着随意、或是西装革履的老校友，顾里不禁想起了远在美国的顾延盛。自从上次在医院，她已是两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了，虽然每日都能收到他的短信，顾里心里还是有些淡淡的情绪，被她一挥而去。
    “去准备晚上的舞会吧。”
    “去准备晚上的舞会吧。”
    顾源顾里异口同声道；顾源微笑着平举起左臂，看着顾里；顾里脸上一红，却伸出右手挽住顾源的小臂。
    二人齐步走去，途中看到了走在一起的顾准和南湘。
    真不知道顾准是怎么勾搭上南湘的，顾里朝他们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就跟上顾源的步子。
    身后，手持请柬的顾延盛看着二人的背影，脸上没了平日里的威严，而是笑得欣慰。他低头看着请柬背后的校园地图，走向金融行业校友聚会的地点。
    这金融行业校友聚会就是同样从事金融业的老校友们的聚会，学生有志于此的可以去那里吸取经验或向他们了解有关情况；但主要还是供他们这些老校友聚在一起，举行茶话会。
    她应该不会来，依着她的性子，如此活动她怎会出席？
    顾延盛想着，等他一脚迈进了屋子，屋内所有的人都望着他，年过不惑、平日里打拼商场的人顿时吹起了口哨，就好像丝毫不知他的身份地位，起哄着指着坐在显要位置的叶传萍和身边的空位。
    就如同当年一样，一点没变。这群人看到他和叶传萍，即使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免不了打趣好一阵子。
    顾延盛脸上没什么变化，他径直走到给他留个位置上坐下；叶传萍看着门外走进来的男人，他的身材依旧那么匀称，年龄的增长让他看起来更成熟更有魅力。
    她注意到，他鬓角已被染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