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水箱里的女尸 第九章 占卜的老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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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又领着左其进了电梯,但是他没有按“4”的按钮,他按了“11”。
“十一层有什么?”左其愣愣地盯着面前那堵闪着寒光的金属墙,他的目光呆滞,不知道是犯困了还是在想事情,“当时电梯就停在十一层,就是这个电梯,她在这里面。”后面一句完全是他的自言自语。
“谁知道呢?”左又答了他的话。
“上去干什么?”左其抬起眼皮看着左又。
“算命!”左又笑着看着金属墙,那里面除了他和左其模糊的影子什么都没有,但是看他的眼神他好像在里面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电梯门打开了,他们走出电梯,看见一面镜子静静地站在墙上,里面的两个人用同样的眼神盯着他们。
出了电梯,左又站在左拐的第一个房间门前,门上贴了一张海报。海报上面最显眼的就是两个大字“占卜”。那两个字陷在花里胡哨的背景中,乍一看去,像一堆颜色胡乱夹和在一起,没有一点美感,看了使人心烦意乱。但是要是仔细看一下,在这种深更半夜肯定能把人吓一大跳。
当那些脏兮兮的颜色渐渐隐去,一只不知道是人的还是兽的眼睛饿疯了似的直直地盯着前方。眼睛画得传神极了,看过的人甚至都能感觉到它的干涩,和呼啸过来的冷风,藏在里面的神秘的东西若隐若现,它诱惑着人们向前,但又恐吓着来者离开。
看过几眼那只眼睛后,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那些的颜色像一片片新旧不一的血块,刚染上的、退了色的、干了的、湿的、热的、冻结的、新鲜的、腐烂的、、、、、、阵阵恶臭正源源不断地从那张画上涌出来,扭曲、罪恶、丑陋、地狱、、、、、、一瞬间全出现在了眼前,没人在这种时候还能想到美好的形容词,美丽的事物离得太远,太不真实。而那只嗜血的眼睛在冷笑,张狂地低吼、咆哮,它的野心看起来极大,似乎它立刻就能张开森森的血盆大口,一口吞下门前的人,甚至是整个可爱的不真实的世界。
但是那只怪异的眼睛没有把两位来访者吓到,他们对它不屑一顾。
“为什么,要在三更半夜来占卜?”左其说。
“只是比较感兴趣。”
“在这个时候,里面的人不该睡觉了吗?”
“她的工作在这种时候才最适合。”左又叩响了门。
“谁?”里面立刻有了回应,那个声音模模糊糊却异常嘶哑,像是来自一个遥远可怕地方,是画里传来的吗?这样一想就让人浑身不舒服。可是再一想,确实很难确定刚才里面是否有人应声了,是这张该死的画让人幻听了?
左又和左其也产生了这种感觉,所以他们愣了一会儿。
“谁?”里面的声音又重复了一边,这一声比上一声清楚多了,但是音质还是那样沙哑,丝毫没有改变。
“给你带生意。”
里面没有人说话,但是其它的声音被听得一清二楚。左又听见掀被子的声音,接着是套鞋声,然后是“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声音毫无阻碍地进入左又的耳朵,撞击着他的耳膜,好像他和里面那位神秘的人处在同一个房间里,墙壁和门形同虚设。
“拖鞋宽了起码可以横塞进两个指头,人相当的懒,仪容你做好准备。”左又低头在左其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这时候,门把手发出响亮的两声金属摩擦声,门便慢悠悠地打开了。那位神秘的人,一个干瘦的老太太婆站在门里。一手抓着门沿,另一只撑在门框上。她的样貌、、、、、、
虽然左又提醒过左其叫他做好准备,可是当真正看见这个老太婆。左其还是忍不住倒吸里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位老太太瘦骨嶙峋,她细长的绵羊脸像一张皱巴巴的黄纸,蓬乱稀疏的枯草被顶在她骷髅般的脑袋上。她的样子叫人讨厌,甚至光头都比她顶着头纠结的头发让人看着舒服。她的鼻子又尖又大,眼里蒙着一层阴翳,整张脸完全是一副巫婆的模样。而她的身上则穿了一件肮脏的丝绸睡袍,脚上套了一双大大的灰色毛毡。这个小不点老人裹在宽大的衣服、鞋子里,袖管空荡荡的,让人产生只有一副骨架在走的感觉。乍一看去,她像一个从一张泛黄的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真是一个聪明人,你说得很对。”老太太眯着眼睛看了左又一会儿,然后是左其。她的眼珠在宽大的眼眶里笨拙地转着。
“多没礼貌的小鬼,”她看着左其,锁起了眉头,像一位傲慢的天神看着自己亲手创造的失败之作,“竟用这种眼神瞪着我!”
“冒犯了,孩子不懂事!”左又用语言和笑容表示歉意,他的样子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老太太用厌弃的眼神扫了一眼左其,让了步,“下次别再把小孩子带到这里来,我这里可不是这些个只会捣蛋的小东西该来的地方。”
她说着让出路来让左又两人进去,然后在他们身后把门关上。
房间里真是乱极了,脏衣服到处都是,吃剩下一半的面包,被泼了菜汤或是其它东西的破烂书籍,挂得歪歪斜斜的画。发酵的气味在渗透凉意的房间里,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来、、、、、、
他们只能站在卫生间墙壁和衣橱的夹缝里,因为前面有一张小桌子挡住了去路。桌子的两头各有一把椅子。左又再一次稍稍探头看了看里面强盗扫荡过的世界,最终坐在等着他就座的椅子上。
老婆子从桌子和衣柜的狭缝中穿过去,这下让人感觉眼前的这个老太婆甚至连骨头都没有,她只有一个头,其它的都是空的,靠一种妖术使衣物站立,使鞋子行走。不然她怎么这么轻松地穿过那么细小的缝隙呢?
老太太点燃了一支烟,把一叠暗黄色的纸牌摆在桌上,然后在左又的对面坐下来。
她悠闲镇定地坐在那里,又厚又硬的指甲被烟熏成焦黄色。团团的云雾从她的嘴里喷涌出来,她活像一只古老的烟壶。她慢悠悠地吐着烟圈,白色的烟雾依依袅袅涌向前方,一部分扑到了左又和左其的脸上。左其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但是没有挥手驱赶这层烟雾。
老婆子拿她那灰白色的眼睛看着左又,软绵绵地低垂着的眼皮遮住了她的大半只眼。意外的是,她的半露的眼球聚光能力非常好,左又可以想象,不管她的眼前有多少光源,她的眼睛都能快速地将那些光线聚集到一点,在他灰白色的世界里放出刺眼的光亮。这种光亮有种无形的力量,它能使人后退,脚软,也使人信服、看到希望。又是一个矛盾体,左又心想。他爱死这个地方了。
“真是一个聪明人。”老太太收回她的目光,迷迷糊糊地盯着漫袅的烟,好像她的灵魂追随着那烟雾而去。
“我想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答案,但是我还是很乐意给你算一卦。”她弯下腰,屁股还是稳稳地粘在椅子上,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她一把年纪竟然腰部还保持着这样的弹性,像个小姑娘一样柔软。她打开了最底下的一个抽屉。
“啊,在这里,我想你们年轻人或许会喜欢这种。”她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像在哈哈镜前扭曲了的影像。
“我并不介意你用什么工具来辅助你占卜,你可以用你拿手的。”
“嘘,你千万不能说那样的话。”她压低声音神经兮兮,似乎怕有什么人会听到,“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能更改,这可不是玩笑,不是想换就能换的。你这种行为往往会惹恼非常重要的东西,使那些东西离你而去,因为你太随意了,毫不重视。”
她已经把一叠古旧的牌放在了桌面上,无比温柔地看着这堆牌。那堆牌是塔罗牌。没有想到一位老人竟然会用这种新潮的占卜方法。那些塔罗牌整整齐齐,只看得见最上面一张的背面。那张塔罗牌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如一只只伺机而动的狮子。暗黄色的身体仿佛是用古老的羊皮纸裁成,而星月的阵图似胎记一般印刻在掩盖秘密的背面。每一张牌都像是在棕油里浸过,闪着暗褐色的油光。它们看起来很坚硬,但实际上每张纸牌的边缘都多多少少出现了毛边。
“尊重是最起码的要求。”老太婆喃喃地说,话语里不乏威严。
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张红至发黑的方形毛垫,把它扑在桌上。毛垫上印有暗黄色的星月阵图,形状与纸牌背面的一模一样。她细心地把垫子铺上,然后轻轻将每个角抚平,接着两只手在垫子上自行摸索,试图发现细小的突出点。最后她朝垫子的表面吹了几口气,她的眼睛显得很快活,她好像看见那几口气吹下去之后,一大片的层土从上面飞了出去。她坚细的嘴唇紧闭,极为严肃认真地完成了以上的动作。最后她把这堆颜色发暗的纸牌,放在星月阵图的中央。
“洗牌!”她威严地发号施令。
左又从口袋里艰难地掏出正在捂着的手,那两只大手上分布着新添的几道细小的划痕,如老小姐脸上的皱纹,像秘密一样隐蔽。他把手扣在那叠牌子。
“先生,你掉东西了。”老太太目光镇定地看着他,“再细微的东西,也不能乱丢,他反应了一个人的某些特点。而我是不喜欢你表现出来的那个特点。”
左又低头一看,正像老太婆所说的,真的掉下了个不起眼的垃圾。不对,那不是垃圾,那是由一根长长的铁丝揉和而成的小狐狸。它完全是以一件艺术品的形式展现在人的眼前,铁丝的穿插,波折,延绵,成就了这只精美的动物,甚至花纹都整整齐齐地分布在它那细瘦的身体之上。看过的人肯定不会相信这是由一条没有裁断的铁丝制造而成,更不会有人相信,这完全是在一个人黑暗的口袋里靠一只手完成的。
他承认那是一件在他眼里不起眼的小东西,但是他不承认那精瘦的老太给予他的那个特点,她可没有资格说别人。用苛求的眼光来评价一个掉东西在地上的人,而不会回头看看自己是不是有乱丢东西的习惯。
左又对老人微微一笑像是在感谢她的提醒。他弯下腰,把小狐狸捡了起来,一使劲把它捏扁了,重新放回口袋。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他从来就不觉得在口袋了放一根长长的铁丝会有什么不舒服,他甚至非常乐意这么做。他只要把手伸进口袋里,那么他的口袋也是个精彩的世界。他的手指上下翻飞,以闪电的速度把玩这根细小的铁丝。他的每一根手指似乎都长着无敌的眼睛和大脑,几分钟内就可以制作出令人惊叹的小玩意。当他的两只口袋里都有一根铁丝的时候,他的两只手竟能在同一时间做出不同的作品。不管是在思考,还是发呆,只要手在口袋里,铁丝就躲不过被蹂躏的命运。在他看来,手指的运动可以带动大脑的转动,所以速度非常重要。这样一来,再灵巧的手指也少不了被铁丝划伤几道。
他的思想回到他要做的事情上。他一只手按着纸牌,然后稍稍加点力,以手腕支点为圆心,往边上一扫,纸牌边均匀有序地排列成了大半个圆圈。其实这也没有什么,甚至会玩点扑克的人就会像模像样地弄出一整个圆圈来。不过他们做的,不管哪个都比不上左又的这个半圆来的均匀。甚至用量角器都量不出每对相邻之间的纸牌的夹角会有什么不同。
“我只是叫你洗牌,不是叫你玩幼稚的游戏。”
“他是要洗牌,但是你不觉得这样的开头会比较有趣吗?”左其站在左又的旁边,恭恭敬敬,他双眉紧蹙,丝毫没有体现一点点有趣的迹象。他的神情像老太太的一样严肃,他稚嫩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让左又觉得十分可笑。
“呵!有趣?小鬼,现在不是在玩游戏那种简单的事情,无论如何你是不会明白的。我就说,先生,不该把孩子带到这里来,我真担心他们的嘴不能像刚进来时的那样紧闭。三分钟热度之后就开始叽叽喳喳,毫不在乎场合。现在证明我是正确的。看他刚来的样子,我还会以为他真的能安安静静待到事情结束。”老人最终把责任归结到左又的头上,可是话说回来,左其只是说了一句话,而且无关紧要,她完全可以把它当做耳边风。
左其也没有想到自己说一句话就能招来这么大的反感,他显然很不习惯。面对老太婆灰暗到分不清虹膜和眼白的眼球的注视他不感到害怕,但他感到尴尬,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该用怎样的姿势站立,不知道自己的手是自然下垂还是十指交叉放在放在腹部,他的嘴巴该笑还是该撅起,他想不到怎么使自己变得自然一点。最后他还是往左又身边挪了挪来寻找他坚实的依靠。
“小孩子就是这样,你大可不必理他。”左又顺时针洗牌,他慢悠悠地像是在打太极。
“要是我能忽略他的声音我就不会表示我的不满了。”
“听你说起来,你好像很讨厌孩子。”
“是,我毫不忌讳地说我讨厌这些淘气的家伙。他们一出生就是带着罪恶,需要大人不断地教育还有鞭打来驱逐。可现在的父母都舍不得打骂,自然那些罪恶就留在那些小小的身体里面,它们时常爆发,往往伤透宠爱他们的心,新闻里这种事情尽可以看见。只要稍微搜索一下便会跳出整页的内容。所以我是不允许这些带着罪恶的小东西,进来污染我的圣地。要不是最近这里不太平,我一定是叫你把他留在门外。”
“那我要感谢你,这次破例让孩子进来。在多事之秋,把他留在门外那可非常不明智。你在网上看新闻?”
“当然,你以为我是个守旧的老太婆吗?那你错了,世界在发展,我信奉的神灵也是一天天不一样的。我不是神,我从来没有说我是神。但是我是神的使者,我要跟着时代的脚步。对我来说使用电脑这种东西没有什么难度。我不能让我的能力被旧思想禁锢,我不是个一般的占卜师。”
左又开始以为这个老太婆是个多么神秘莫测的人物,在她愚蠢的骗人思想暴露后,左又对她的兴趣所剩无几,他没有毅力坚持陪她玩下去。那个老太婆不是他喜欢的矛盾体,她或许每个人进来时都装出那副超然于世的样子。他停止洗牌,把牌集成原先的整齐成一叠。
“好,现在进行切牌。”老太太宣布,她对自己被鄙视的事情一无所知。
“我还没有对你说过我想要知道的事呢!”
“你现在说也不迟,万能的牌会给你指引。”
左又无力的笑笑,“它肯定是知道某些事,但是它会不会给我指引我就不清楚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如果牌面有所显示我自然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然后按照牌给你指引。你放心,我这个领路人,不会把你领入歧途的。”
“那样最好,我会付钱给你。但是我不需要塔罗牌的指引、、、、、、”
“什么!”老太婆愤怒的吼道,“你拿我的牌寻开心吗?你就不怕惹怒了神灵?”
“你大可以不用这么激动,我认为你表现地过于激动了,这对于做你们这一行不是很不利的。我不相信神灵,我相信人。你也可安心,我没有功夫寻你开心,我确实有需要向你请教的东西。但是我不需要塔罗牌的指引,我需要你的指引,我相信你比塔罗牌更能引导我。我真心地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指示,我更相信你的话,而且那肯定比塔罗牌给予的更加准确。当然,对我也更有价值,对你来说更值钱。”
左又虽然提到了钱,但是这丝毫不会影响到他说这番话的质量,这和一个满身铜臭人的话性质是截然不同的。他的话说得很诚恳,老太婆第一次感到自己是个受人尊敬的人,不用依靠虚幻的骗人之术也能得到别人的信任。这个世界的人往往宁愿相信谎言和荒唐也不愿相信真相和真诚,把真相当做谬误,把真诚当做虚伪,本末倒置的声音不绝于耳。
她对左又的话相当满意,这对上了她心中的自我感觉-----凸显自己的重要性,做她那一行的就是希望得到那种信任和尊重,不管通过什么方式,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而且这比借助一些工具更令她有成就感。她安定下来,对左又的问话多了一丝兴趣。
“虽然我不知道会从你嘴里蹦出什么样的问题,但是我会尽力回答你。可你也不要抱很大的希望,毕竟我失去神灵的支持,在一些棘手的问题上可会出现力不从心、、、、、、”她说到这里想起了左又刚才说他并不相信神灵这种说法,而且看样子他不是属于易于愚弄的哪一类人,于是她急忙把这个话头掐断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为你解答,是的,我尽力,我保证。”
这样的谈话是左又期待的,于是他开门见山地说:“不瞒你说,我是个侦探。”
老太太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现在她明白了这件事和她想象的差距有多么大。她应该早就猜出其中的一二的,在酒店发生这种前所未闻的凶案之后,还会有人存有这种占卜的心思到她这里来找她答疑解惑吗?这件案子发生之后什么都在减少,唯独是侦探和警察多了起来。“我早该猜到的,我早该猜到的、、、、、、”她心里这样想。
“所以我想你也猜到我会问你什么事了。”
是个人都能猜出来,这位原本打算给一只迷途的羔羊引路的老太太,现在意志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完全已经处于被动的状态,她心里有团突然被浇灭的火,还在“滋滋”地冒着黑烟,恍如被欺骗的感觉油然而生。一向都是她在欺骗别人,现在尝到欺骗的滋味,着实让她大吃一惊。她该怎么办?默想了几秒钟,还能怎么办呢?还好眼前的人看起来聪明极了,被一个相当有头脑的人欺骗也不是十分丢脸的事。何况对方像位绅士,似乎毫无恶意,态度也不错。他自然、热情,老太太认清楚现实之后也看开了,她的思想不腐朽,她还是可以接受不像审问犯人一样的询问的。
“嗯,是的,我想你问的是最近案子。”
“没错,正是这样。”
“对这件事情,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个安分的人,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面、、、、、、”
“你的意思是,你还是知道一点点状况的。”
“那种话我绝对没有说过。”
“你用了‘几乎’这个词,据我所知你一般不会用这个词。对信徒说话时,这种不确定的词性往往会令人怀疑,我想你是不会用这种词的。除非里面真的隐含某种东西。”
“我,我,可没有,你知道的现在又不是在占卜,我可以大大方方地用这个词语。”老太太似乎失去了阵脚,可是有什么阵脚可言呢?她本可以把自己知道的原原本本地告诉对方。
“哦,抱歉,我想这是有可能的。”左又的笑容使老太婆心慌,因为里面显示的东西和他说的实在是出入太大。果然左又的笑容下埋伏着危机。
“那你可以向我解释一下,几天前你是怎么知道现在的死者已经死了,而且会死在有水的地方。这是你在网上说的话,我按你的IP找到你了。我可不相信你是用塔罗牌占卜出来的。”
“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你认为那些小小的纸牌可以预知未来吗?”
“我是这么认为的,只是这还得看坐在我对面的客人有没有诚心了。”
“如果这是个实验,我可以暂时拿出我的诚心,我现在请你算一卦。你大概也知道今天中午的时候,死者的那位疯疯癫癫的表哥,被警察给抓走了。他好像是病得不清,十分有趣,所以我真想知道,那样神经不正常的人还能活多久。”
这是个不错的问题,老太婆心想。因为这种问题最容易回答。
她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好,现在就让你们两个毛头小子看看这个世界的神奇之处。但是你得给我双倍的钱来对你的无理做出赔偿。”
说完,装模作样地开始她的占卜程序。她无比虔诚地洗牌,双手均匀地抚摸过每一张神秘色的纸牌。她闭上老鼠一样的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念咒语,又像是用一种奇怪的语言同她的宝贝纸牌交流。
左其对这种情况感到好奇,他在脑子里想象过很多次这样的情景,一个巫婆用一种巫术进行一场神奇的“游戏”。在他看来那和游戏差不多。虽然没有生死相关的事情发生,但对他来说那种仿佛能和幽灵、神明对话的事情产生的效果和惊心动魄的冒险没有什么差别。
老太太在一系列的装神弄鬼之后,趴在桌子上精疲力竭,显示自己尽了全力。之后,她气定神闲地坐直身体。她枯瘦的骨干,在两位访客的面前像一根风干了的黄瓜。她翻开了桌子上的三张牌,皱起了眉头。
“那位先生的情况确实特殊。至于他能活多久,这还要根据他自己的情况来决定。他这一生还有两次意外、三次疾病、一次自杀会夺走他的生命,所以能不能活下去,还得看他的运气。若是稍有不注意,这一刻死了也有可能。可是如果你要我给个具体的时间,那我可以告诉你上天给他安排的时间还有1463天,叫他好好把握。”1463?她对这个自己临时想出来的数字感到很满意。
左又点点头,“您真是神机妙算,说得也很有偶道理。”他若有所思,“1463天,嗯,似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老太太的眼皮抽动了一下,她的数学不是很好,1463天大概四年的时间,现在在她看来似乎有将近十年。虽说这样,她的心里承受的能力强大,这足以让她在任何时候处变不惊,稳住阵脚。
“上天是宽容的,如果不是罪大恶极的人,都是可以感受到他的福泽。”
“上天是宽容的,一般人都可以感受到他的福泽?可是您就不能享有那种福泽了。”
“何出此言?”
“若是死者的表哥还有一段苟延残喘的日子,1463天确实是个很有价值的推断呢!”
老太太站起来,两手支在桌子边沿。她从左又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不利于自己的因素,很有可能就是跳进里对方的圈套里。但是她不能后退,她是这里的主宰,她的话应该掷地有声,不能遭到质疑。
“可以这样说,你简直是一无所知。比如,你对疾病了解多少?除了显性的病,还有隐形的病。你们肉眼凡胎的人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你等着看吧!到那一天你就知道了。”
她的振振有词,支在空中像斗鸡一样的身体,使左又分外开心。
“女士啊!”他在老太婆干枯的影子里窃笑,“如果你需要这种令人尊敬的称呼的话。老实说,你的斗志和口舌不烂,心理素质好,可惜你的智慧在跳跃台阶上最多只能连跳三级。用这种智商可以骗的人大概只有一步一个台阶的人了,骗不了我,知道我一步可以跳几级吗?啊,我说的太多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不会懂的。现在你什么都可以不用管,只要老老实实地说出关于你在2月4号的晚上知道的事。”
“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严肃地坐回到椅子里,她支在桌子上这种做法对左又没有产生一点的压力。
“跳三级?看来是高估你了,现在最多只能说两级了,这可是智力正常的人都能达到的。怎么,这么明显还不懂吗?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是那个死者的唯一的表哥!不过我这个表哥当了没几分钟。你要知道,死者的母亲可是个少有的独生女,他的爸爸也没有姐妹。”
这下老女人的所有预测都没推翻了,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她愿赌服输,没有再说什么。可她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锋利,化作比原子还小的刀子割着左又的脸颊上的每个细胞。左又若无其事,面不改色,迎着那些或许因愤怒产生的磁场的变化。如果他会感到一丝的不自在,那他就不能再说自己是个脸皮厚得异乎寻常的人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就算你问一千遍一万遍,我还是这么说。”老太婆的嘴比死鸭子的还硬,她脸上无光,气急败坏。
“你听到了吗?我没有问过她听到了什么。”左又对着左其微微一笑,“虽然一开始我就很想这么问她。”
“哈!”左其跳起来,面对让他产生能量的东西,他会异常兴奋。他正义凛然地面对这瘦小老太,像个拿着麻绳的刽子手,准备把绳圈套在那个细皱的脖颈上,“你还是招了吧!不然我老爹可要不客气了。”没有人教过他这么说,可是这句话说得恰到好处。
老太的脚软了,愤怒的心情转化成了害怕。面前的男人身强体健,自己却是个瘦不拉几的老太婆。对方的一只手就可以绰绰有余地握住她的整个脖子,只要稍稍用点力,自己的骨头或许就碎了。这里可一直是个多灾多难的地方,在晚上被人灭口也完全可以理解。何况是一个孤苦无依的老女人,甚至都可能没有人会对她的谋杀感到大惊小怪。她无限放大了自己的想象,把左又想成一个冷血、变态的杀人魔。这也不能怪她,这里的每个常住客人,遇到她现在的状况肯定会毫无例外地这么想。就这样她一厢情愿地屈服于自己可贵的性命。
“那天晚上,很晚了,我像今天一样已经睡下了。我眼睛不好,但我的耳朵很灵,这里的隔音效果很不好,所以我通常不能睡得踏实。还好那晚外面很安静,偶尔会有脚步声。我醒醒睡睡不知过了多久,我被脚步声吵醒。我躺在床上,等着外面的那个人走掉后继续睡觉。可是那个人磨蹭了很久。我其实一直不敢肯定外面的人就是死去的那位小姐,只是到网上公开了她在电梯里的视频我才肯确定,外面传来的声音和视频能对上号。刚开始她心情似乎很好,还哼了歌,但是我很烦躁,想要出去骂她一通。不过我还是没动,因为起来既冷又麻烦,我想或许她一会儿就走了。
“后来听到有另一个人走过来了,是个女的,我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来的。我听到她说了‘水很冷’还有‘动作快’之类的话。但如果我听错了那也是有可能的,因为她说得实在太轻了,我不能肯定。可一般来说,这是不会错的,因为现在发生的事都证实了我听到的话。那个女的声音有点像新来的服务生,我只是说有点像,她是新来的服务员,我对她不太了解。我听过她的声音,不太友好,小声说话的时候,声音就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咬牙切齿。可是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说听着声音有点像她,我没有告诉你那就是她的声音,这点你千万要搞清楚。
“等到她确定失踪了之后,我想碰碰运气,靠我听到的那几个字来提升我的占卜的知名度。于是我就有了网上所说的猜想:她已经死了,而且和水有关。我本来打算公开我的住址的,但是看到形势好像越来越严峻,我怕惹祸上身,就没有公开。现在你通过网络技术,找到我了,我也认了。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我可以发誓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千真万确,现在都详详细细地告诉你了。你别说你还要和我这个老婆子动手。”
“我从没有说过要对你动手之类的话,只是小朋友的玩笑话。”
“现在我更加讨厌这些小鬼了,再没有什么可以改变我的观念。”
“这些小恶魔可是有一定的魔力的,他们的作用可不小。”
左又把几张红色的纸币留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