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倾尽所有，伴她身后。”
    睁开沉重的眸子，映入眼帘的是华美的窗纱，天蓝色的布帐低垂，散着若有若无的清香。晨光从缝隙中穿过，铺了一地繁华。
    凌蕥起身，却被长长的裙衫绊倒。顾不得疑惑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身上已经换了新装。她紧闭双眼，静静等待着和地的冰冷接触。出乎意料的，一双带着温意的手轻拖住了她，她砸进来人的怀抱，隔着衣服传来的温热在淡淡薄荷香中氤氲成安静。
    她抬眼，对上带着宠溺的眸子，剑眉微挑，殷红的薄唇弯成好看的弧线，阳光绚烂的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开着幻云，前额散落的碎发随意耷拉，墨色长发被一支云簪高束，风从窗口袭来，白的无暇的袍子微微翻动。
    男子伸手轻刮凌蕥的鼻梁，“小槿，许久不见，还是这么迷糊。”
    凌蕥微失神，她从未见过如此不沾人间烟火的男子。男子轻笑，为她捋好耳边乱发，牵起她手，向门外走去。
    出了门，凌蕥一惊，自己原来身处云峰紫颠，远处虚无缥缈的凌云笼罩在高耸的山尖，只窥见一片碧绿与青黑相应。凌蕥有种莫名的压抑感，这种心痛好像存在了几百年，从未淡忘。
    男子扔出一道符，一缕墨光浮现，包裹着他们的身影。漩涡在光晕中轻轻跳动，男子跨前一步，凌蕥紧随。顿时消失在天地相接处。
    凌蕥还未回过神来，又被眼前景色震惊的一塌糊涂，这是一个水下宫殿，巨大的水滴围绕折射出艳丽的光，静静漂浮在轮海深底，梁柱上缠绕着蛟龙，在一吐一收着宝珠。
    “小槿，来这里，让师傅好好看看你。”一个透着王者之风的声音响起，凌蕥抬头，看见一个老人负手立在云梯之上，俯瞰万物。
    男子拥住凌蕥，脚间轻点，纵身飞上云梯。“师傅，我将小槿带来了。”他恭敬的向老人行礼，是啊，远古上神，法力无边，连天帝都要尊称一句的孤叔的师傅何其霸气。老人颔首微笑，目光落在一脸困惑的凌蕥身上，微微变了神色。
    “老爷爷，你认错了，我是凌蕥。”凌蕥认真的回答道，老人微微一笑，并不反驳，反到是身边的男子一个爆栗落到她头上，“死丫头，不过才不见几百载，你就不认得我和师傅了。”是啊，几百年对于楼笙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但对于陌槿，何其放不下，也不愿放下。
    凌蕥委屈的摸摸头，抬眼偷看着怒气冲冲的男子，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他。老人哈哈大笑，几百年没笑的如此舒心了，陌槿这丫头走后，冬宫的仙花也一夜枯萎。
    “小槿，接下来我说的你要好好听着，这是你的故事。”老人脸色凝重。
    “嗯，老爷爷你讲吧，我认真听着。”
    “你本是我座下执掌烟琉神殿的神女，本尊是冥界的曼珠沙华，因生来奇异，竟是千年难见的白色彼岸花，我见犹怜。便顺应天命，以香露灌养，祝你修成正果。你幻化成人后，我便收你为徒，赐名陌槿，授你仙法，成就仙缘。千年苦修，你通过锤炼，正式执掌烟琉神殿，可你劫难未尽，一时痴念犯下大错，被打入轮回，饱受生老病死之苦，只有经历九世。这一世，便是你的第九世，不过你要找回前世记忆中造就因果之物，并真正放下，一心修道，方能重登仙位。否则会世世代代落入畜牲道，无果终结。我为了你能早日寻回记忆，利用幻物镜虚拟出这个世界，前世种下的因便隐藏其中，你需要去探索，每寻找一件散落之物，便自然解封。可记住，不要再陷深渊。你的师兄，楼笙自会助你一臂之力。”老人轻抚白须，眉间愁绪难展。
    “呵呵，老爷爷你说笑吧，哪有神女像我长这样，脸上还有难看的胎记。”凌蕥连连摆手，她才不会信嘞。
    “小槿，你怎么不信呢？你脸上的胎记是因为……”“笙儿，不要多言。”老人冷声打断楼笙的话，狠狠瞪了他一眼。仙袍一拂，铜镜便静静浮现在凌蕥面前，凌蕥随意瞄了一眼，顿时呆若木鸡。这，这是自己吗？分明就是先前见过的女子，不过却没有她眸光的绝望。
    “呃，我……为什么会是这样？”凌蕥瞪眼，镜中的容颜也微微露出些错愕的神情。
    “这才是你的本来面貌，从未改变。”老人将铜镜撤去，面色沉重。
    对啊，千百年来，变的只是自己越来越冷的心罢了。
    陌槿不语，脑中飞逝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一个背对着她的男子将长剑反手刺进她身，痛的不是伤口，是花下的诺言。她不想面对，也无法承担。
    老人苦笑，他又怎会愿意陌槿忆起痛彻心扉的过去，可天命难违。“小槿，不要逃避，你注定要历此劫，只是为师也料不到你的生死，最后的结果只能靠你自己。”
    “嗯。”陌槿轻点头，低垂的眼睑让人看不透，“我有点累了，想休息。”
    “也好，你先回房，明天和你师兄去暮雪谷寻找第一世散落之物。”老人在陌槿额头一点，一个妖娆的嫣红花孤遁入她眉间，光环环绕，她消失在大殿中。
    陌槿离开后，老人叹气。“笙儿，小槿平时虽大大咧咧，好像对一切都不在意，可是我知道，她对于认定的东西，是分外执着的。”
    “我也会倾尽所有，护她身后。”楼笙握紧拳头，坚定不移。
    “其实若不是我曾经改过她的定数，她也不会陷入如此苦海，受此情伤。我也定成就她再度修仙。”老人愧疚道。
    陌槿静静伏在窗前，双手撑着下巴，努力的想将浮上脑中的影子忘掉，她不要记得。
    “喵喵，喵喵”忽闻几声娇弱的猫叫，她低头，一只纯红如火的小猫在拱着她裙角。她蹲下身来，伸手要抚它头。小猫别过眼，不满的叫上一声，随即又向门外跑去。陌槿含笑的看着这只猫停驻在门槛，似乎在等她。
    她对上小猫被月光照着的眸子，蓦然一惊，那是恨。青墨色瞳孔像浸了血，跳动着冰冷的光。她透过这瞳看到了一个白衣少年，在花海中如猫微拱着身子翻滚。她还想看的更清楚一些，猫却纵身跳过门槛，火光渐消失在苍茫中。
    陌槿紧随，目光紧锁在微弱的红光上。“别追了。”一个清朗的男声咋响。是了，这就是她要寻的。她缓缓回头，身后却只有自己走过的足迹。她抬手，周围便如白昼般明亮，她愣了片刻，扔下一符，回房。
    在她消失在虚空中时，她刚刚站的地方顿时崩塌，土石跌入万丈深渊，整个时空也好像被扯裂，陷入尽头。那只小猫伏在一个漂浮着的紫葫芦上，目光满是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