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未老 上 第二十章 张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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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俞来敲了第三次门,吴邪有些不耐烦,“我说了不吃。”
“不……先生,张弥深来了。”该来的总要来,吴邪垂头丧气的想道,大不了就是被指桑骂槐的说一顿,确实是他做错了,在表示了自己态度之后不该再去招惹张起灵,还让张弥深看到了那样的画面。“知道了,请他在会客室稍等。”
吴邪准备了言辞谦卑低下的态度,整理好情绪推门而入。
房间里只有张弥深一人,看到吴邪进来,他竟仍端坐在位子上,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在张家很少见对他这般无礼的人,然而有错在先,吴邪也不去与他计较,反而语气温和的道,“这些日子一直照顾张起灵,长老辛苦了。”
“哪里,”张弥深语气倒还好,柔和而缓慢,甚至还有关心他的意思,“先生自己独居在此,无人侍候?”吴邪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桌子,“对不住,此处偏远,招待多有不周,上茶的事就让我来做吧。”
“不必了,”张弥深站了起来,“既然此处无人我也就放心了。”
吴邪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他见到张弥深忽然和蔼一笑,向他走来两步,然后抬起了腿。下一秒,他的胸口遭到猛烈的撞击,张弥深猛力将他踹开,毫不留情的力道让吴邪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直撞上对面的桌子才停下来,随着桌上的青花瓷器一同重重跌在地上。胸口的剧痛使他蜷缩起身体,猛烈咳嗽起来。
“我是没有想到先生心思之深竟到了如此地步,”张弥深气定神闲的走过来,坚硬的皮靴踩住吴邪肩膀,冷冷说道,“张师禹在张家是什么身份,我看先生全都抛诸脑后了。”
吴邪狼狈的按着胸口咳嗽,在对方的脚下用尽力气的顺着气,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张弥深枉顾他几乎呕吐般的咳嗽,自顾自道,“我原先以为先生既然明白事理肯放手,自然最好不过,可是如今看来,倒是欲擒故纵了。”
吴邪风箱一般艰难的呼吸着,抬头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弥深冷哼了一声,高深莫测的脸上是不屑神情,“张起灵这几日与我谋事,关心的问题全部都与你有关,只问我你的过去,你的身份,其他一概不理,我只想着忍他几日,将你与他的关系隐瞒,只说张师禹的历史,不曾想今日他听完了,竟命你来替代我,我还想他何以对你如此上心,今日一看原是你与他暗通款曲,嗬!先生好大的心思!”
吴邪已听得面色冰冷,“长老何以只凭今日所见便妄下……咳咳!妄下定论……”
张弥深皮笑肉不笑的冷冷道,“那请问先生,张起灵如此行事的原因为何?我张家的秘密何止千百,他凭什么只对你有兴趣?”吴邪自己也在困惑纠结当中,自然答不上来。
张弥深更加确认心中所想,“张师禹的本分是什么,我本以为不需要提醒先生的,不过现在我倒觉得,张家没有你还更好些,可惜张师禹的存在是必须的,那么……”他俯下身体压低嗓音说,“张家族长若是改朝换代,是不是更能给先生敲一记警钟呢?”
吴邪的咳嗽戛然而止。沉默了片刻,张弥深踩住的身体忽然动了动,吴邪声音沉沉的道,“把脚拿开。”张弥深冷笑一声,“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着命令我?”
吴邪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弯了弯嘴角,“不错,”虽在底层,他的声音反而愈加高傲,“我命令你,把脚……拿开。”张弥深的笑渐渐挂不住了,他犹豫了几秒,慢慢抬起了脚。
吴邪慢条斯理的从地上站起来,弹了弹身上的土,抬头笑道,“你试试去动张起灵。”
他没忍住,接着咳嗽了两声,气势却强得慑人,张弥深不自觉的退了一步,“你……你以为我不敢?”吴邪不疾不徐的咳嗽完了,才露出笑意,“我知道你敢,所以让你试试。”
张弥深却不敢接话了。吴邪逼近他道,“你动他一下,看看我会对你做什么,张弥深。”
地位能与吴邪比肩的男人此刻却诺诺不敢言,吴邪淡淡看他一眼,转身推门而出,身后传来张弥深愤恨之下一掌劈碎桌子的声音。
吴邪保持着淡漠的态度,直到拐过了后院,他才扶着墙躲在无人的角落,捂着胸口艰难的俯下身去,每一声咳嗽带动身体的疼痛,也许断了一两根肋骨,不过万幸没有伤到内脏,张弥深胆子再大也还是有分寸的。
但是吴邪却一直在意他方才的话,身体滑坐在地上,头脑有些发热。
张起灵……张起灵……张弥深的心思,竟然动到了他的身上!
其他吴邪都可以忍受,只有这个不行,不……张弥深不会对张家不利,如果要剥夺张起灵族长之位,他首先要有一个足够替代他,足够胜任族长之位的人。
这样的人在张家……在张家……
“先生,你在这里干什么?”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吴邪抬头看到了张北临的脸,精致英俊的脸上有着担忧的神色,蹙眉问他,“你不舒服吗?脸色很不好。”
吴邪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在张家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最先想到的就是他。
张北临。除了欠缺一点见识和阅历,张北临的身手、处事方式、能力等等全都无可挑剔,也超过了张家历史上大部分的族长,只是张起灵格外的强,才暂时显现不出他的厉害。
不然张起灵失踪时候,张北临也不会代任族长,如果这是张弥深安排的,那么他也必然已经看出了张北临的能力。王牌在手,他才会这么嚣张的在他面前公然威胁。
张北临的想法……与张弥深一样吗……在他心里,始终觉得张北临是张起灵一方的人,当年北京械斗张起灵能放心将自己交给他,显然是非常信任的关系。
他会背叛小哥吗?人心难识,吴邪不得不小心谨慎。
张北临伸手来扶,被他明显的躲过了。张北临也不是愚钝之人,脸色立刻就变了,手也愣愣的停在半空。吴邪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恩,帮我请医生吧。”
张北临慢慢把手握成拳头放在身侧,垂头应道,“是。”吴邪心下也有些愧疚,软下了声音,“搭把手,我胸口疼。”张北临脸色终于好了些,立刻伸手来扶他,“你发生什么事了?”吴邪被他搀扶着走到荷塘边上坐下,“跌了一跤。”
张北临笑出声来,“是吗?在哪跌的,让我看看?”他伸手就去碰吴邪肋下,吴邪没防备,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一瞬。张北临猛的张大了眼睛,“你!”他只吐出一个字来就不说话了。吴邪讪讪的,不敢抬头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涉及到他的安全和身体,张北临的态度有时候就跟张起灵一样可怕。
张北临的声音冷冷传来,“跌了一跤?!”吴邪咬着牙,硬是把头点了下去,“恩,就在院墙边上。”张北临的冷笑让吴邪头皮一阵发麻,然而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去请医生。
无形的压力褪去后,吴邪喘过一口气来,忍着疼无声的坐着。
没过多久张北临带着医生跑来,吴邪见到不是张素手还着实松了口气,被两人搀扶着回到客房,医生做了检查,又不放心,将他拉到有专业器械的病房里做了检测,果然是一根肋骨上出现了裂缝,张北临看着他肋下的青紫,终于忍不住怒道,“这是谁干的?!”
“我说了,只是跌了一跤。”
“先生!”
“张北临,”吴邪也蹙眉严肃道,“我受伤的事情不许传出去,包括你,”吴邪看向医生,“嘴巴放严实一点。”相比于医生的唯唯诺诺,张北临的态度可谓顽石,“那你至少要告诉我,你在本家为什么会受伤?”
吴邪懒得理他,从病床上跳下来,慢慢悠悠的往外走,张北临将他拉住,“你现在应该静养。”
“别废话,”吴邪不耐烦的道,“杀手的底子查清了吗?”
张北临默了默,“还……没有交涉成功。”吴邪哼笑一声,“等你成功了,再来管我的闲事。”将手臂从他的钳制中抽出,吴邪补充了一句,“明日我会替代张弥深与张起灵接触,有什么事去书房找我。”接着没事儿人一样回去休息,丝毫不担心张北临会泄露风声。
吴邪本就睡不踏实,这一夜因为胸口疼痛和明早与他的会面而几乎没有任何睡眠。
他站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容装,却怅然的发现自己最需要的不是一套整洁漂亮的衣服,而是一张面具。做一张人皮面具的想法只在他脑海里闪了一下,就立刻如残存的火星被他按灭了。
清晨的阳光舒爽明亮,荷叶从庭院一边慢慢滑落到桥下水面,吴邪走过还泛着寒气的桥面,脚步越来越慢,直到书房门外,他看着里面亮起的灯,手几次举起放下,都没能鼓起勇气推开房门。犹豫的时刻,身后传来平淡的问句,“不进去?”
吴邪猛的立起了腰,僵硬的转过身去,“我以为……你在里面。”
“所以你不进去。”张起灵又用了笃定的语气。
“不是……我只是……”吴邪想要解释,却又惊觉自己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
他们之间只存在公事上的关系,其他的事情,又与他何干……
即使张起灵耐心的看着他等他说话,吴邪也默认似的垂下了眸子。
张起灵等了很久,久到吴邪的脚都有点站麻了。而他直到最后都没有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