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君兮  第四十一章 纸团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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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如古墓的硕大别墅里,最先做出反应的人,居然是胖子。
    在吴邪说出那句质问之后仅仅三秒,胖子就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把手枪,用与他的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后移几步,拉开了与“杜言”的距离,一抖不抖的直直指着“杜言”的脑袋。
    窝在椅子里的男人面不改色的转了转脖子和胳膊,优哉游哉的说,“胖爷,不至于吧?”
    “不至于个屁!”胖子骂了一句,拉下了保险栓,“老子早就说过,你们这帮人糊弄糊弄天真还行,胖爷我一个也不信!”
    “杜言”噗嗤一声笑出来,似乎觉得很搞笑似的看着吴邪,“听听,听听啊?吴小佛爷,胖爷还叫你天真呢!他还以为站在他身边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兄弟天真吴邪呢!”
    “解雨臣!!!”吴邪咬牙喝道。
    “闭嘴!”“杜言”忽然变了脸色,他用从未显现过的狰狞面孔吼道,“别这么叫我!别叫我这个名字!”
    她走之前像是预料到了似的交代他事情的时候,就是这样叫他的。
    他不想再听了。
    胖子毫不客气的给了站起身来的“杜言”一枪托,而对方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没有躲过,他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重重跌回椅子。
    “胖子!”吴邪嗔怪一句,想要上前看看解语花的伤,却被闷油瓶一掌拦下来,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解语花,“不要靠近。”
    吴邪神色哀戚的按下闷油瓶拦在自己身前的手,“没事的,是我欠他。”
    解语花擦了下嘴角的血,顺手把脖子后面的人皮慢慢撕了下来,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时隔四月,小花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冷淡,他似乎冷静了下来,斜着眼睛看吴邪,“说起来,你现在还真是不好糊弄了呢,小佛爷。”
    吴邪无视他的话,只是问,“先不管别的,杜言呢?”
    解语花撇着嘴角笑,“怎么了?消失了几个月,就连道上的规矩都不知道了吗?小佛爷想,杜言还能在哪呢?”
    吴邪的拳头捏的直响,“你杀了他?”
    “解家当家做事,从来不留后患。”解语花无所谓的笑笑,“唉……好不容易主人回来了,是不是要让人上茶呢?”
    胖子似乎这才意识到他们现在是在解家,他想起刚刚自己招呼的那一枪托,忍不住心里打鼓,悄悄凑到吴邪耳边说,“得,我说不来吧你非过来,到人家大本营了吧。”
    吴邪咬牙道,“你他妈少说两句吧!”
    解语花笑道,“胖爷放心,我好好请进来的人自会好好送出去,解家,没有斩客人的道理。”
    吴邪有些不认识似的瞪着小花,“目的是什么?什么目的需要你杀了我身边的人潜伏进来?!连我都不能告诉?!”
    小花歪着脑袋奇怪道,“告诉你?我什么时候是你的盟友了吗?老九门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吗?”他又笑,“我以为,你都知道呢。”
    “我是知道,”吴邪避开了他的视线,“可我不认为你会想害我。”
    “我会!”解语花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他冷冰冰的道,“狙击手也好新月饭店也好刺杀你的人也好,都是我的人,每一个,都是要你的命。”
    吴邪静默了片刻后,平静的回答,“那我无话可说。”
    解语花神色不变,放在椅子上的手却青筋毕露的用力捏紧了冰冷的扶手,“说说看,你怎么发现我的?”
    “一开始只是怀疑,你那个心腹最初怎么都不说话,后来却突然说什么‘花儿爷……救……’我以为是你有危险让我去救,可是这话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呢,所以我又想,他是不是想说别的,但是还没说完就被人用毒针刺穿了心脏,当时没人看到银针从哪里射出来的,不过接近他的人,只有挡住我以防对方有埋伏的杜言,那么那句没说完的话,有没有可能是——”吴邪犹豫了片刻,一字一句道,“花儿爷……救我……”
    解语花没动。
    吴邪继续道,“后来仔细回想,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是看着我们这边的,他认出了你,所以你要灭口,是这样的吗,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兄弟吗?解语花?!”
    “然后你就让人调查了我?”
    “我让人跟踪你,但是被你甩掉了。”
    “哦~~那是你的人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吴邪急切的靠近两步,“以为什么?!”
    解语花摇摇头,笑道,“还真是厉害了啊,心思细腻,思维缜密,不愧是吴家的子孙。”
    吴邪忍着怒气问他,“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为什么这么做?!”
    “很简单啊,你也看见了嘛,得到地上那个机关器,如果可能的话,顺便要你的命。”
    吴邪竟然笑了出来,“怎么?吴小佛爷的命就这么不值钱?‘顺便’就可以拿到的?”
    解语花笑着举起手来作讨饶的姿势,“好啦好啦,是我不对,我更正,应该是非常非常,”他吸了一口气,语气如冰,“想要你的命。”
    解语花的神气一点点冷下来,用从未有过的冰冷眼神看着吴邪。
    闷油瓶不动声色的站到吴邪身前,用自己大半个身体挡住他,解语花看了冷笑道,“怎么?怕我杀了他?为什么?你……喜欢他?”
    吴邪挣道,“你胡说什么解语花?!脑袋不清楚了吗?!”
    “你着什么急?我又没问你!”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闷油瓶,“为什么这么护着他?不是因为感情的话,就是有别的原因?你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子了吗?他啊,不是天真吴邪,他是吴家当家,是跟我一样手染鲜血肮脏的活下来的人!他跟我一样不值得别人喜欢!不配被人爱!”
    吴邪不知道闷油瓶什么时候拔刀的,但是下一秒,小花的脖子上就横着那把千斤重的黑金古刀,闷油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吴邪不想伤你,但是你再说,我会动手。”
    “小哥!”吴邪情急之下没头没脑的拿手去抓锋利的刀身,闷油瓶迅速抽回了刀反手一把扶住重心不稳的吴邪,“小心!你不要手了吗?!”
    他难得有这么严厉的时刻,吴邪一缩脖子,连连低头,“对不起对不起……小哥,还有胖子,你们能不能先去客房休息,我有话单独跟他说。”
    想都没想,闷油瓶答得飞快,“不行。”
    “就是啊天真,没有胖爷我,这姓解的还不知道会对你怎样呢!”
    吴邪苦笑着摇头,“我欠他一条命,三年前没有他,吴邪早就是个死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闷油瓶皱眉问道,“三年前怎么了?”
    吴邪笑道,“如果想知道的话现在就乖乖离开吧,解语花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以前费力救的人就这么轻易杀了,很不划算的,他精明的很,不会这么做,相信我。”
    闷油瓶皱着眉头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拗不过吴邪,从包里拿出结实的登山绳将解语花牢牢捆在了椅子上,又将匕首塞到吴邪手里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胖子本来还想说什么,一看这气氛也乖乖闭了嘴,收了枪跟着闷油瓶出去了。
    偌大的前厅只剩吴邪和解语花两人,吴邪无奈的笑笑,上前动手割绳子。
    解语花懒懒的道,“别了,还是这样吧,我怕我忍不住,真的会杀了你。”
    “那也没什么,”吴邪笑道,“我一直欠你,现在就算杀了我,这条命也都不够还你的。”
    解语花咬了咬牙,没说话。
    闷油瓶绑人的手法非常巧妙,吴邪弄的满头大汗才好不容易都割开了,把碎成条的绳子丢在地上,吴邪浑不在意的往地上一坐权当休息,他把匕首扔到解语花脚下,“好了,现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解语花没动,他出神的望着地上的刀,“这是把藏刀吧,刀身的饰纹很别致,别人送你的吗?”
    吴邪不知道他这叙旧似的语气是要耍什么花样,正不知怎么回答呢,却听对方说,“送你这把刀的人,一定很在乎你。”
    吴邪的脸突然就红了,他抢回藏刀藏在腰间,“要你杀你就动手,闲扯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解语花的笑容与方才不同,有几分熟悉,“他送你的吗?你叫小哥的那个人?”
    “啊啊别说了别说了!”吴邪的脸红的更厉害,“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解语花往背后一靠,“算了,要是他知道他送的刀,最后却断送了你的性命,那么这跟自己亲手杀了所爱之人,没什么区别啊。”
    吴邪通红着脸咕嘟道,“什么什么所爱……之人……胡说什么啊……”
    却听解语花疲惫的哑声说,“还是不要了,让他落到跟我一样可悲的境地……”
    吴邪一愣,很久之后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剧烈的酸楚浮上来,吴邪哽咽道,“小花,秀秀的事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她,你……你不要……”
    “她说不恨……”解语花像是没听到一样轻声呢喃,“她说谁也不恨……”
    看不下去他的样子,吴邪挣扎着扑过去握他冰冷的手,“你别这样……你哭一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小花……你别这样……”
    解语花的手微动,吴邪一愣,下一秒就被他大力推了出去,后背撞上坚硬的石桌,他疼的一哆嗦,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又怕闷油瓶他们没走远会听到,就用另一只手死死捂着嘴,咳得满脸通红,剧烈的喘息着。
    解语花似乎有一刻想要站起来去扶,但是他迅速的把伸出去的手背到身后去,只冷了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吴邪佝偻在地板上隐忍的咳嗽,他的声音更冷,“如果你真的觉得欠我,就把机关器给我,你的命我不稀罕,从此天南地北,老死不相往来。”
    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铁块,脚步顿了顿,“哦对了,给你最后一个忠告,要是不想失去他最好永远别露出吴小佛爷的样子,你就毕生都满身血污的,戴着那只天真吴邪的面具到死吧。”
    吴邪怔住,片刻之后血腥气上涌,溢满他的喉咙口腔,他咳嗽的愈加严重,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干呕,全身虚脱似的冒汗,他呻吟着,“别说了……别说了……”
    可是解语花仍然在说,“你所期望的东西我也曾经奢望过,非常短暂,吴邪,那个东西,比白日梦还要短暂。”
    他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华丽精致的大门打开,外面的银杏树沙沙作响,金黄的小扇子一样的银杏叶掉到他肩上,解语花抬头看着,他的声音清浅,隐有久违的温暖笑意,“秀秀她……最喜欢金色的银杏了……”
    吴邪躺在寒凉入骨的地板上,浑身脱力的喘息着,此刻他才意识到,小花直到现在都没有哭过,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还没有意识到秀秀的逝去,骨子里最深处,他拒绝承认她已经死掉了,跟他每次下斗时见到的死尸没有两样了,他意识不到。
    所以他连秀秀的葬礼都没有举办。
    可是吴邪能够意识到,再残酷的事实他都要承认,眼泪无声无息的砸在地板上,吴邪一动不动的躺着,他手里捏着的纸团已经被汗浸湿了,揉捏的不成样子,不知道还看不看得清里面的字迹。
    那是方才他去抓解语花的手时,他悄悄塞到他手心里的,唯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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