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最初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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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群。就像存在着生来就能够成为王室贵族的人一般,也有着生来就注定着以奴隶的身份而活下去的人。并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只是不知从什么时代开始,他们就被划分为任人宰割的一方了。我认为这是不公平的,当然,在奴隶当中也曾经有过小规模的起义,但是很快就被镇压了。对于统治者们来说,这就如同瘙痒一般。妄想往上爬的蚂蚁,用脚踩死就好了。
奴隶被大致划分为四类。就像给商品分类,给食品分口味从而方便用户挑选一样,奴隶们被依照用途而划分为武奴、文奴、商奴和歌奴。武奴经常被用于军事战争和私人保镖,文奴则适用于私人学校的老师和家庭教师,商奴基本上是为了给商店打下手,而歌奴则是为了给别人娱乐或者助兴。我就是歌奴中的一员。
“喂,快走!”有人野蛮地催促着后面有些拖拉的我的同伴。
真是不绅士啊。
深夜的森林显得寂静而又恐怖,我站在这个已经被麻木笼罩了的队伍的前列,脖子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草草地写着数字02。排在我前面的只有一个女孩,无需抬头我就能看到她在惨白的月光的照耀下而显得格外显眼的长而柔顺的嫩黄色的头发,尽管或许她衣着简陋、浑身泥泞,但只有头发被好好打理了。经常有人对我们这么说:“嗓子和外表就是歌奴的命。”大概这天鹅绒一般的金发就是她除了嗓音以外的最大卖点了吧。
没有和她说过话,队伍里面没有人想要说话,所有人都选择了接受命运,接受腐烂的结局。
然而……
已经是深夏了,森林中间歇地响起聒噪的蝉鸣。在提着灯笼的贩奴人的带领下,我们穿着深褐色的麻布裙子和布鞋子,脖子上挂着商品编号,耷拉着四肢,行尸走肉一般地前进着。偶尔地上有被风吹落的树叶被我们踩中,却也不发出什么声音。深夏的森林中的空气潮湿而又燥热,到处都有蚊虫飞过的声音,但是没有人抱怨。奴隶的孩子就是奴隶,在这个不合理的规则之下,身为最下等的我们好像最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走出了森林,然后又从人烟稀少的地区走到了繁华的地带。灯红酒绿,夜晚的灯火照得天空如同白昼,我们穷酸的装束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然而,我们也麻木了。毕竟商品是不会在意被放在怎样的架台上的。
然而……
然后,为了让顾客满意,我们要被擦干净。所以我们被带到了一栋大宅子里的澡堂。我们并不需要分开澡堂,大概因为自古以来歌奴大多都是女性。我不记得里面是不是富丽堂皇,洗发水用的是什么牌子,亦或是一起泡澡的时候是否感到羞耻,只记得我好久没有如此彻底地泡澡了,就像洗去了浑身的污秽一般,就像能够把这不公平的身份忘掉一般,就像能把这沉重的现实也一并连着脏水最终冲到下水管道一般,内心显得无限地轻松。环顾四周,那一双双早已放弃了自己的眼睛重又恢复了生机。仿佛这便是人生当中最幸福的一刻一般。
真是可悲啊。
然而……我们为什么要放弃呢?有什么理由要放弃呢?
随着周围的清水逐渐变得浑浊,我们自身才能变得如此纯净。人们在达成自身的目的的同时总是在牺牲着周围,有得到就必须得有舍去。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做被舍去的一方呢?如果说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的话,那么我们就是一开始就被决定是弱者的那一方。可是决定的标准是什么呢?我们身上流动的血液吗?如果他们以武力或者智力这些可以后天得来的事物来判断的话,说不定就会公平很多吧。当然,不会完全公平。
不过说到底,决定这种标准的又是谁呢?耶稣吗?那样的话全世界在马厩里出身的人都会变得尊贵吧。不过应该没有人会选择那里作为分娩的场所。
空气中夹杂着洗发水和肥皂的气味,在温湿的环境下,大家都显得格外高兴。因为这里的空气仿佛在告诉我们这里是远离那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仿佛在诱使我们彼此都卸下包袱、放松警惕。所以我们也开始互相交谈了。
“嘿,你有名字吗?”
抬头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仍然是那长长的如同温柔的海洋的米黄色的头发,仿佛海洋生来就应当是米黄色,而不是蓝色。其次是蓝宝石一般的瞳孔。但是她的神情并不如她的外貌一般温柔,但也不是粗鲁的意思。硬要我形容的话,应该是多了一份刚练。
真是少有呢。
“还没有。”我姑且这样回答。因为没有人会给物品取名字吧,分类和厂家说不定倒是有的,单个单个的名字确实少见。
“这样啊,我也是。那我就叫你二号吧。你应该记得吧,我是在你前面的一号。”
“恩,我记得。”还有你的头发。
她转过身子,正对着我。突然神情严肃:“我说,我想要逃跑。”
“喂,你认真的吗。”看着她的表情,我知道我的问题是多余的。在那么多歌奴里面,不是别人,偏偏选择我来暴露这个事实,真不知道她是莽撞还是深思熟虑。
“你也知道的吧,马上就要注射了。现在如果不逃的话,死掉也是有可能的。而且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能够帮到我一点。”她好像比我更对我自己有信心。
“你为什么那么理所当然地就认为我会和你一起跑?”
她看着我,用那双海洋一般深邃的眸子看着我,遂又将视线离开:“直觉。”
真是了不起的直觉啊。
由于歌奴的实用价值比较小,虽然偶尔租用的情况也是有的,但是如果真正购买的话市场还是不容乐观的。为了在客户的面前有足够良好的精神面貌,歌奴们一般在进入卖场之前就被注射入一个小时之后起效的类似于兴奋剂的药剂,毕竟奴隶都是比较精神不济的。但是由于许多歌奴的体质并不是很好,注射之后在一个星期之内就死亡的情况也是有的。当然,这种事情是绝对对买家保密的,等到死亡的事实发生的时候就像发现买的货是次品一样。贩奴本来就是私下进行的事,虽然在最近的日子里它被无道理地逐渐正当化了,但是贩奴事后的“保障措施”并不完善,所以即便被发现了也是无从追究的。
她的黄色头发被水浸湿之后服帖地贴在皮肤上,在雾气之中仔细看来,她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了,这样的美人不想要丢下自己的性命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对,应该不止这些。
“你应该知道我们是逃不掉的吧。”
“恩。”
“即便如此,也要逃吗?”
“恩。”
她的眼神里是无穷的镇静,而在那无穷的镇静之后,则是无限的疯狂。
即便逃离了贩卖的命运,取而代之的也是流浪,再加上社会对待奴隶们的待遇,若是有生存技能的奴隶也还好,但是对于歌奴来讲,流浪的生存率是远远低于被贩卖的生存率的,况且就算有生存技能,多半也只能选择在荒野中度过一生,这也是为什么很少有奴隶选择逃跑的原因。
“那样的话,最好是在包装——也就是换衣服之后逃跑。虽然有点不方便,不过这是我们唯一的时机了。我们不受贩奴人监视的时间只有现在以及之后包装的阶段。如果是现在逃跑的话,唯一的出路只有正门和通风口。而两者都是不可能的。况且这之后就会排队清点人数去包装,逃跑了之后就会立即被发现,这是对于一号和二号的我们极其不利的。”我的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对于这样疯狂的提议滔滔不绝地提出建议,也许是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也同样疯狂。
“恩,我明白。不过说到底我也知道在贩卖之前逃跑的可能性比较小。”
“那,你的意思是,在被贩卖之后吗?”
“恩。”她用手将清水瓢起,然后又让水落在了我身上,“果然我和你很合得来啊。”
我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并不否认她的结论:“所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藏起来,躲避注射的时刻,直到拖到贩卖会开始前一小时之内,兴奋剂没法起效的时候。先保住性命,然后再逃走是吗。”
“很好的提议啊。”
“你没有好好想过逃跑的方法吗?”
“没有哦,我只是跟你说我想要逃跑而已啊。所以说我想借助你的力量嘛。”
啊,这个人,各种意义上都很奇怪啊。果然不是深思熟虑而是莽撞吗?不过说起来,当初说到逃跑的时候就该觉得奇怪了,相比之下,想要帮助她的我也很奇怪啊。
不对,真正奇怪的应该不是这个问题才对。
“你和那些胆小鬼不同,从你的眼神里面就能够看出来。”一号继续说了下去,“这个世界对于奴隶不公,更何况是在奴隶当中最不吃香的我们。如果这个世界是这样的话,那么去改造这个世界就好了。为什么我们一定要顺应这个世界的洪流呢,如果是我,我就要亲手将这不合理的洪流搅乱。我要形成漩涡,我要溅起浪花,我要让这个自以为合理的洪流混乱起来,我要让世界意识到总有那么一些人,是不甘接受被他们安排好的命运的。”
“你的手指会断掉的。”
“那么就拿去吧!几根手指也好,手臂也好、腿也好,这条命也好,就统统拿走吧!就当是我为了让这洪流搅动的所付出的代价!肉体的缺失并不能伤害到我的灵魂,相反的,它会使我的灵魂显得更加的高尚!”
“你太激动了。你很伟大,但是如果失掉了你,也就失掉了你的伟大。我被你感染了,我相信你拥有能够唤醒这些麻木不仁的、这些灵魂已经腐朽了的人们那颗早已放弃了跳动的心脏。但是,正因为如此,你才不能逝去。”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掀起飓风,我会从外部让这洪流干涸,我会让它掀起浑浊的浪。我会将这迂腐不堪的浪花冲走,然后换成新的流水,换成崭新的、蓬勃的流水。然后从根本上改变这污秽的河流的现状。”
我明白了。这些是我早就明白了的,只不过我的本心一直在拒绝着接受、拒绝着分析。真正奇怪的并不是想要逃跑的想法,真正奇怪的是为什么没有人有逃跑的想法,真正奇怪的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这样安分地在这里,自然地认为这就是对于他们的最好的结局。他们是知道的,但是他们就正如我一样不肯接受这个事实罢了,因为不接受、不思考的话就能够活得更加轻松。
我的血在沸腾、我的奴隶的血在沸腾;我感觉得到有火焰在我体内燃烧,在我身为奴隶的体内燃烧。
我再次看向一号,然后,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一个新时代。
“这也是一个好提议呢。”她仰起头,“但是即便你有那样的说法,我还是不奢望我能同时占有拥有肉体的灵魂和能够看到奴隶解放的双眼。我愿意为了后者放弃前者。”
“你这不是奉献式的做法,相反,它是不明智的。”我这样回答道。此时此刻,我真的觉得这个人是个充满热血却又缺乏理性的人,不过正因为如此,也格外好相处。
我不知道她对于我这一次又一次的对于她的热情的浇灭有没有生气,取而代之的,我听见了澡堂的门发出的沉闷的敲击声,规则地响了三下。我们都心知肚明,时间到了。
擦干仍然散发着肥皂香的身体,裹上暂时遮掩身体的澡巾,我仍然在思考。对于奴隶的监督体系是相当严格的,贩奴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所以我们想要逃跑的可能几乎是无限接近于零。那么,如果是藏匿呢?更衣间会有什么道具?布料?线?衣架?钥匙?挂钩?自己把自己锁在里面?不行,空间太小了,被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有别的出口吗?不可能有的吧。和别人合作?不可能有和我们一样疯狂的人了。放弃?不不不,放弃还太早了。
开始清点人数了,贩奴人仔仔细细地数完了之后,我们又依次按着编码来到了更衣间。也是啊,怎么可能数漏呢?更可笑的是,怎么可能把一号和二号给数漏了呢?
更衣间里面有任我们挑选的晚礼服,虽然我也在别人的寿宴上被租用的时候穿过一两次,但是这么多种类还是第一次见,看来这次的贩奴人格外地用心,这也同样的对我们的逃跑格外地不利。更衣室的耀眼的白光照得人很不舒服,再加上空间很小,拥挤的感觉便更令人窒息。我挑了一件黑白的、略有哥特式的礼服,因为我觉得它和我的浓密的黑发很相配。
歌奴们一般都很熟悉晚礼服,所以我麻利地穿好了衣服,尽可能地避免肉体的分心所带来的思维的迟钝。因为试衣间也是按照编号排列的,所以隔壁的试衣间自然就是一号的。我压低了我的声音尽可能低而清晰地发声:“嘿,一号,听得到吗?”
“恩,听得到。”左边传来了清楚的声音。
“听着,我觉得现在的状况,逃跑和藏匿都是不可能的。”
“啊,要放弃了吗?”
“还太早。”
对面沉默了,我也沉默了。耳边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也逐渐消失了,但是耳边又想起了新的声音,那是买家们的交谈声。
是啊,放弃还太早。如果说还有一条路在我们前方的话,那么只有……可是……
“一号,你对打架有自信吗?”
“还挺有自信的哦。”
“正面突破怎么样?”
“什么意思?”
如果说这靠前的编号对于我们有什么缺点的话,那么最大的缺点就是靠近贩奴人。但是如果说这靠前的编号有任何的优点的话,那就是靠近唯一的出口。
“因为时间原因我快点说。能听到外面的谈话声吗?那应该是买家的声音。由于奴隶卖场同时也能够作为难得的大型贸易场所,很多有名的顾客都会选择提早一个多小时到达,也就是现在。我们的力量确实非常薄弱,但是如果顾客知道他们将会买到次品呢?”
“所以我们要尽力跑到顾客所在的场所对吧?但是我们对于这里的地形一点也不熟悉。”
“你能分辨出声音从哪里来吗?”
“不太清楚呢。”
“我能,是从门口走之后的西北方向。等会来清点人数的时候,我们要赶在注射之前冲出去。因为很少有奴隶会反抗,所以贩奴人们应该会很震惊。利用他们的反应时间我们就能跑多远跑多远。”我知道这样很扯,但是,这是尽我能在短期内想到的可能性最大的方案了。
“明白了。”她给了我全部的信任,我们也听到了陆陆续续的奴隶打开更衣室的门的声音,“我们是时候出去了。”
“恩。”我的手放上了门把手,坚定地握了下去。
没过多久,贩奴人就进来了,带着一个包裹。清点人数之后,我们在门口排队,他们准备让我们注射一个走一个。等到低头去找针管的时候,我们知道时候到了。她突然跑出了门口,我也紧跟而去。追逐的脚步声不久就出现在了耳畔,频率明显比我们的脚步声大很多。我知道我们要被抓住了,长期缺乏运动的身体以及行动不便的晚礼服都让我感到不舒服,但是我也知道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顾客交谈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明了,马上就是决定性的一刻了。一直以来委曲求全地身为奴隶的自己平生做出的第一次反抗,马上就要迎来光明的结果了。
“在前面拐弯!”我对她喊叫道。
她转弯了,但是她的脚步声停了。还来不得思考为什么,我的脚步声也停了。
不可能吧。
死胡同。
我们都傻了。我的脑袋在一瞬间内变得一片空白。被热血冲昏头脑的自己竟然没有料到这种可能性,我如此地自责着,但是面前的这堵墙如此冰冷地挡在了我们面前。我真的很想砸开它。我不敢看一号的表情,她只是呆呆地矗立在那里,我好像能看见她在发抖。但是比起自责,现在更要紧的是想解决方案。
打架?放弃?周旋?欺骗?正面冲突?两人合击?
耳边仍然有顾客们的交谈声和谈笑声,嘈杂的声音不断地打断我在短时间内的急速思考,阻碍着我的思考回路,我也变得越来越烦躁。
一定有什么办法,一定有什么,即便没有什么也给我造出来个什么办法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叫了起来。
一号诧异地看着我。
“快叫!一号!快尖叫!”
她不一会儿就从不知所措中醒来了,也立刻付诸了行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说我能够听到那边的谈话声的话,对于那边,应该也是一样的才对。
有一个精明的队友真好。我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是现在放松还太早。我也要加油。
转过身来,我能看到贩奴人已经要追上我们了,同时也能看到他试图本能地用手捂住耳朵。我将礼服的高跟鞋脱下,尝试着向贩奴人扔去,但我知道那也只是徒增了贩奴人的愤怒罢了。我能感受到地板在颤动,我也能感受到我的双腿在颤抖、手心在冒汗。我能感觉到贩奴人的愤怒,以及我内心无法掩饰的深深的恐惧。
真是令人厌恶,说到底我的体内留着的还是对人马首是瞻的奴隶的卑鄙的血!
不行。我得镇静下来。
我侧倾我的身子,同时用最大的力将自己甩向墙壁。唯独只有这个时候我希望我的体重能够增加一点。随着遍布全身的疼痛之感,墙壁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有作用!我又撞击了几次,肉体上的痛楚丝毫没能够阻止得了我的行动。
一号深深地吸气准备再叫一次,但是并没有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啪!”
响亮的一声。我拖着沉重地身躯看着她,她左边的脸颊逐渐开始肿起。她的双眼仇视着贩奴人,一点也没有要罢休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
不仅如此,她这次还被踢倒在地。
天啊,这就是你说的擅长打架吗一号。
贩奴人仍准备打她,我便跑过去用胳膊肘撞击他。他嘴里咒骂了几声,然后粗鲁地一把把我举起,扼住了我的喉咙。
不对,他不可能在贩卖之前伤害商品的,他应该会努力保留自己的最大利益的。这是不合理的。他疯了吗?如果我们没有办法以一个好价钱被卖出去的话,他在我们身上的投资不就全都白费了吗?不对,仔细想想看,在他心中疯了的是我们吧。
妄想往上爬的蚂蚁,用脚踩死就好了。
更何况我们根本没有被当做有生命的物体看待过,昆虫则是毋庸置疑有生命的吧。
我感觉难以呼吸,渐渐地,我想要呕吐、也想要咳嗽,但是气体都无法通过气管。视线开始渐渐模糊,也渐渐听不见了周围的声音。我知道他不会置我于死地,只要我还有利用价值我就还有存在价值。意识就要从我的大脑里溜走了,然后深深的恐惧感又再度向我袭来。我会死吗?我会因为我人生第一次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的反抗死掉吗?我不知在何方的父亲母亲呢?我甘心吗?我仿佛在潜意识里看到了什么人,那个人好像在呼唤我。奇怪,我应该是没有名字的啊。那我为什么如此确信那个被呼唤的人就是我呢?
然后身体的不适把我拉回了现实。我仍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我身体的颤抖,我也感觉到哀求的声音就要本能的从喉咙中挤出了。但是我发不出声来。
嗓子和外表就是歌奴的命。
我最终还是得救了,一号从地上爬起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重击了他的腹部,我也就顺着他双手无力的时机挣脱了出来,但是迷糊的意识让我摇晃地坐倒在地上。我不停地咳嗽。一片模糊之中我勉强能够看到他又重新准备殴打一号,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帮助她了。我感觉到视野中的事物都在轻微地晃动,耳鸣不断地响起。
怎么办?就要放弃了吗?果然敌不过命运吗?
啊不对。现在下定论好像还太早。
转机来了。尽管视线还没有恢复正常,但是我看到了,有人在赶来。
天啊,终于有人来了。
“兴奋剂!”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吼道,“他准备给我们注射兴奋剂!”
我没能看见远处的顾客们的表情,但是我看到了贩奴人的脸上显现出尴尬与恼怒的表情,很明显他准备快速撤离。他临走之前还不忘踢了一号一脚,然后回头恶狠狠地说道:“这次贩卖,顺序从后往前。”然后他就灰溜溜地走了。至少在我眼中他是灰溜溜的。
我瘫倒在地上,没有时间享受成功所带来的胜利感,只觉得浑身无力。侧过头来,一号就躺在我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