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青铜之劫 第十六章 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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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月升,月华洒在湖面上,从吴邪站着的角度看去,正好在湖水的阴影处印出了那个人所在的位置。
那是一个男人高挑颀长的身影,似乎穿着一件深色的长袍,面容隐在树荫里,看不清表情,却无端有一种深沉出世之感,似乎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丝毫关联。他只是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儿。
吴邪只觉得眉心“突突”地跳,脚下却已经自动地向着那人走去。
其实距离很近,他却觉得自己似乎走了很久,才看清那个人的容貌:平静无波的眼眸,利落瘦削的脸颊,短发,英俊的五官无法被冷漠的气质所遮盖。
是他。
是张起灵。
他不仅是张起灵,而且那双眼睛告诉吴邪,这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哥。即便身处不同的时空里,他的眼神也一点都没变。
吴邪在心里轻笑了一声,心跳逐渐平缓下来,整个人忽然就放松了。
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让他找到他了。
张起灵不可能没有察觉到有人接近,可是他似乎并不在意,依然静静地站着,眼眸中笼罩着一层薄雾般的愁绪,似乎落在那片小山坡上,又似乎并没有焦距,只是透过那个位置看到了别的一些什么。
可是,那里除了恣意生长的树木和杂草,什么都没有。
直到吴邪走到他身边,他才不得不转过头来,看了看吴邪,眼里有一丝一闪而过的诧异。
吴邪捕捉到了那个眼神,一怔之下,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太着急了。这样走上前来,说什么好呢?总不能说,“帅哥留个联系方式吧,我是你前世的好哥们”,小哥不拔刀劈他才怪。可是以张起灵的警觉性,有陌生人接近,他应该会有一定的防御性才对,可是凭吴邪对他的了解,此时的他虽然没有什么温和的样子,可是却是放松的,这就很奇怪,难道说,他认识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要指望闷油瓶先开口,估计是等到天荒地老也没用了。吴邪略一思索,手上提着的箱子提示了他,便开口道:“族长。”
“你怎么来了。”张起灵回道。
果然。
吴邪心中一块大石重重落了地,却又生出另一种隐秘的黯然来。
幸好张海客那厮没有骗他,他们俩还真是什么“发小”,只不过张起灵对张海客显然没有多熟悉,只不过一张相似的脸,他就认为这个人是张海客了。算起来,张海客那一支离开大陆的时间到此时,也已经有些年数了,按照张起灵的记性,不记得这张脸具体是什么模样,也很正常。
其实最初,张海客与吴邪也不过是长得像罢了,可是张海客后来因为某些目的,戴上了吴邪的人皮面具,戴的时间长了,都已经无法摘下来了,他也无所谓,就那么顶着一张并不属于自己的脸满世界地晃悠。
吴邪的手提箱里,有一副解雨臣弄来的指模,相当高科技,可以套在食指和中指上,看起来和真正的手指毫无差别。这东西本来是为了如果要潜入张家老宅做准备的,没想到却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吴邪的右手现在提着箱子,张起灵总不至于无聊到拉他的手来看,只要一会儿找个机会戴上那指模,就可以高枕无忧地跟着张起灵了。
有一点意外的是,发现了张起灵和张海客其实并没有多么熟悉这个事实,为什么竟然让吴邪心里有些异样的开心呢?
“我听到杭州有高手盗掘了南宋皇陵,猜测是你做的,没想到还真是。”吴邪笑了笑。这话其实说得有点答非所问,这个时候的张海客应该在香港,而不应该出现在中国大陆,更没道理追着他们族长到处跑。不过张起灵应该对于什么族令之类的东西并不怎么在意。其实他并不是很拿得准张海客面对闷油瓶的时候该是个什么样的状态,只能看着这位张大族长的脸色随时调整了。他最大的优势在于对闷油瓶那张面瘫脸很了解,就算别人看起来什么表情也没有,吴邪也能知道他究竟是不高兴了还是感觉有危险靠近了。
张起灵不说话。
安静了一会儿,吴邪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刚才他乍然见到闷油瓶,有些太激动了,大脑都空白了,完全丧失了应有的观察力,这个时候终于稍微冷静下来,就发现了张起灵身上似乎带着不少的伤——想想也是,他既然出现在杭州,就说明十有八九他是真的刚下了斗,按照他在斗里一贯的不要命的表现来看,不带伤才奇怪。
其实若是他还有嗅觉,这么近的距离,早该闻到空气里的血腥气味了。这可惜,他已经闻不到了。
张起灵的呼吸有些反常的重,恐怕伤得还不轻。
“族长,你身上是不是有伤?咱们先找个地方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吴邪知道自己对于闷油瓶这个兄弟的关心似乎有些超出了合理的范畴,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多想,就像此时,他发现自己竟然在为他心疼,但也只是顺其自然。
张起灵摇摇头,过了一会儿,轻声说了一句:“我好像来过这里……”
吴邪心说你当然来过,这里几十年后可就是小爷我的老巢,可是他还没张嘴,就看见张起灵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竟然就那么向后倒了下去!
吴邪一惊,赶紧一把接住他,伸手探了探额头,有些烫手。
他好像比当年在张家古楼里的时候更轻了些,大冬天的,穿的也不过是两层的夹袍,根本无法应对杭州这种湿冷的天气,可是却能让抱着他的人清楚感觉到,触手都是线条分明的肌肉。
看来这些年,他也过得很辛苦。
他居然就这么晕过去了。叹了口气,吴邪一把将闷油瓶背起来,按照21世纪杭州城的布局走着,果然在印象里最繁华的地方找到了旅店。
感谢党和国家,感谢城市设计师。吴邪暗道。
他小心翼翼地将张起灵背到了房间里,让他躺在床上,又叫伙计去找大夫,折腾了大半夜,才将张起灵身上的伤口都上了药、包扎好,又喂他喝了药,让体温逐渐稳定下来。其实吴邪的箱子里还有两支抗生素,但是那是救命的东西,他不敢浪费在现在这种依旧可控的形势下。
送走了大夫,吴邪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人发了会儿呆。
他检查了张起灵的手腕。九年多前,为了救他,张起灵毫不犹豫地从三十多米高的雪崖上跳下来,摔断了手腕,当时条件简陋,只是掰了两根冰凌随意固定了,幸好,恢复得很好,骨头的位置也很正,他这才放下心来。
张起灵还没醒来,但这次只是在睡觉,并不是昏迷。他应该是好几天没有休息过了。身上的伤口不算多,但是每一道都很深,肩膀上那处应该是中了箭,虽然箭头已经被他拔出,也做了紧急止血措施,但是伤口几乎贯穿了肩膀,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怎么拿刀。体温还没有彻底恢复正常,从他左边胸口还隐约浮现着的麒麟纹身就能看出来。
吴邪走过去替他盖好了被子。
月光如水,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很苍白。
或许,他已经度过了很多年这样的日子,在下斗的时候,所有人都仰仗着他,可是一旦回到地面,就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伤病有没有得到应有的治疗,连他自己都不甚挂怀,只是潦草地自己处理了了事,就凭着自己出色的身体素质让身体自行恢复。
今晚,若不是吴邪恰巧出现,难道他就要晕倒在西湖边上,在冬天的夜里露天冻一个晚上,直到明天早上被人发现吗?
可是,既然身上伤得这么重,张起灵为什么不找个地方休息,而是跑到西泠印社边上去呢?总不能是去看月亮的。他说他好像到过那里,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隐约记得在之前那个时空里发生的事情?
只可惜,他在这个时空里,只是毫不自知地重复着曾经经历过的故事,而吴邪的到来,就是为了逆转他最后的宿命。
吴邪戴好了指模,适应了一下这样的手指长度,开始琢磨一个能够自圆其说的故事,让张起灵相信他的确是张海客,并且能够乖乖跟他去长白山。
时间很紧迫,如果错过了,就得等到八月份那个十年之约的时间了,而在这个时空待得越久,事情就越容易失控。而吴小佛爷只喜欢做能被掌握在手心里的事情。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吴邪关了灯,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喝着茶,想着很多事情,外面淅淅沥沥地开始下雨,他竟生出一种“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感慨。不知什么时候,他就那么趴在桌案上睡了过去,直到被张起灵整理东西的声音惊醒。
“族长,你要去哪儿?”吴邪发现张起灵竟然已经穿好了衣服,准备要离开。
听到他的问题,张起灵好像也并不打算回答,不过还是给面子地停了一下,吴邪赶紧抓住机会:“族长,实不相瞒,我们在香港遇到了不明身份的敌人袭击,损失惨重。剩下的一部分人已经逃亡海外,我当时受了重伤,被落下了,现在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才敢回来。你要是不嫌我碍事,我可以跟着你,帮你打打杂什么的。”
“我要去长沙。”闷油瓶说。
长沙。
这个地方太敏感。
而此时的中华大地,遍地狼烟。
“我跟你一起去。”吴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