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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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35(六)
“男子仿佛得知了月轮的想法,用镊子夹住缝在嘴上的线,狠狠一扯。”
“细小的伤口被拉到极致,形成尖锐的图案。月轮的泪水因为痛苦源源不断地流出,却仍旧浇不灭他心中燃烧不止的诡谲情绪。”
“男子的目光依旧冰冷,手下的动作却熟练无比,他准确地挑断对方的手筋,然后又简单粗暴地将刀迫近对方的双脚,割断跟腱。”
写过的文字即便时隔多年,依旧恍如在眼前,舒懿一边微微用左手叩击护栏,一边沉浸于写过的故事中:
“被缝住的嘴缓缓蠕动,这动作却只能让月轮吞下更多自己的鲜血,他筋疲力竭地看着对方,被困缚吊住的双手无力的下垂,双脚却毫无依托。他的身上满是美工刀割出的伤口,正缓缓地流着血,而在失血过多后,月轮开始觉得冷,冷而痛苦”
“对面的男子依旧缄默,只是默默转过身,开始脱掉手中的白色塑胶手套。穿着的防护围裙上溅满鲜血,让男子看起来有些狰狞,但这狰狞却在完美收鞘的黑色皮靴中和下,显出冷酷的美丽。”
“失血过多让月轮的嘴唇变得苍白,然而这苍白掩在艳红的鲜血之下,无端让人觉得生机勃勃。月轮的中指抽搐一下,越渐失焦的双眼却是死死凝视男子瘦削的背影。”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明明说话者呜咽不清,听话人却因为对对方太过熟悉而诡异地能听明白。”
“夜神仍旧是冷漠模样,头却终于恩赐般偏过少许,睥睨满身鲜血的将死之人。”
“‘你有没有……’”
回忆戛然而止,舒懿用左手狠狠按住骤然发疼的太阳穴,心里的耐心逐渐告罄。
他不肯出来,或者他根本就没有来。
荒芜的风凄冷地吹在没有生机的死地上,越渐发暗发冷的天气让少年的后背骤然发凉。舒懿没有表情地放下左手,从兜里拿出一把小型美工刀,一边将刀片推出来,一边巡视下方。
然而四周仍是一片死寂,显然是没有人。
舒懿诡异地笑了一下。他从没有在身上动过刀,但他小时候经常会被玻璃或者其他东西割伤擦伤,这样的经历让他极其怕疼,然而在那段折磨时光的验证下舒懿才明白自己并不是怕疼,而只是怕疼痛降临之前的迟疑。
他并非怕痛,他甚至已经开始享受疼痛。如果疼痛已经变成不可避免的,甚至成为生活的一部分,除了忍耐或者享受,根本再无选择。
休养的七天中他的左臂间歇性地疼痛几次,每次的持续时间都极长,每次浑身汗水地从痛苦的泥沼艰难爬出后,舒懿都会强迫自己对疼痛这个概念重新定义,如今疼痛于他不单单只代表痛苦——假如人生活在一种无力改变的痛苦之中,就会转而爱上这种痛苦,把它视为一种快乐,以便自己好过一些——在明白疼痛无法避免后,舒懿强迫自己开始喜欢痛苦。
这个过程说不上艰苦,当左臂开始疼痛时,舒懿的脑中就会自发的出现鲜血淋漓的画面,那画面是如此美丽,以至于舒懿强迫自己的意识将疼痛和美划等号时一点都没有遇到阻力。
刀准确地停在右臂内侧,然后一点点向下划去,流出细长的红色液体,舒懿看着鲜血顺着指尖流到地面,突然被蛊惑般一点点后退,走进房门大开的屋子里。
鲜血像条导盲线,渐渐晕染在满是砂砾灰尘的地面,舒懿在屋内转了一圈,确定自己将所有的房子都画上指示线才停了下来。这间屋子共有三间房,一间是采光良好的正房,通过门连接较小的厢房,而在厢房隔壁的就是用来当做仓库的房间。这三件房子由一条细长走廊连接,彼此能够流通。舒懿此时就站在厢房里。
“奶奶曾经住在这里。”舒懿漠然冷笑。说道奶奶,他的记忆又回到了小时候,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在神经病父亲自杀后,母亲自然不能带着他再住在这里,而所谓的奶奶也在那之后终于完全失去了联系。她这几年甚至都没来看过自己。
“冷血的一家人。”舒懿的目光从破旧的窗户望出去,凝视暗沉的天空,感觉右臂的血渐渐凝止后用左手压迫伤口的周围,导致鲜血再次流出,一滴滴淌到地上,“我就是留着这样血脉的人。”
我就是这样的人——像你这样的人,男人最开始的称呼蓦地浮现在舒懿脑海,他冷酷地笑了笑,语气渐渐低沉,“你说的对,我就是那样的人。”
就是这样见死不救,麻木不仁的人,冷酷到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轻易抛弃,毫不惋惜。
“好无聊。”舒懿微微抬起头,语气变成颓丧,“干脆就这样去死好了。”
放弃一切。反正他从未真切的拥有过什么,即便拥有过,如今已经失去——他再也无法写作,更不想拖着这幅残疾的身躯去加重母亲的压力,死亡无疑能让他解脱,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本来没想死的。”舒懿缓缓将刀尖对准割开的伤口,“真的,我本来没想死的。死这种事情太虚假,太空茫,何况我要死的这么毫无意义……”但是除了死又能如何,从身体残疾的那一瞬开始,这场生命的狩猎他就已经输了大半,而男人的冷酷让他剩下的筹码也全部加之尽失。
“如果死后真的有地狱,如果……真的有就好了。”宁愿在地狱永受鬼煎熬,也不想在世间被人折磨,因为后者的手段如此高明,高明到即便将内心变成铜墙铁壁,也依旧能无孔不入地虐杀你至生死无门。
锋锐的刀伸进毫无知觉的肉里,然后向下,就在舒懿准备重复这个过程,一点点将伤口加深时,空寂的楼道里突然想起急促的脚步声。
拿着刀的左手顿时一怔,舒懿忍不住转过头看向大门的方向。一个男人满是泪水的匆匆冲了进来,拽过少年手中的刀具狠狠扔远,然后猛地抱住少年的身躯。
郑瀚将少年的头狠狠扣在自己的肩膀上,眼中的泪水却是无法止住。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即便面对悍匪也毫无惧色的面容第一次出现恐惧,郑瀚的声音哽咽到模糊不清:“不要死,不要寻死。”
“你可以依靠我的,相信我,我会还你一个清白。身上的伤痛总会有痊愈的一天,心理的创伤也总会有愈合的一日,我会陪你等那一天,无论多远都会陪你等。只是不要再这样了,不要!”
大概是因为失血,舒懿觉得他的左手指尖开始泛凉,被对方死死勒住的脖子有些呼吸困难,皱了皱眉,舒懿低沉道,“松手。”
“不松。”平日连见到他都会脸红的人却是第一次态度强硬。
“我的右臂还在流血,你这样我无法包扎。”解释的语气有点无奈。
直到这时郑瀚才回过神,撕碎自己的衣服就开始给少年包扎,在伤口上方包扎用以止血后,郑瀚才终于才起头,正视少年的眼睛,“跟我去医院。”
他的语气太过严厉,让心态轻浮的舒懿笑出了声,“死不了,我出过比这还多的血时都没有死,怎么会因为流这么点血就挂掉?”
“你在自残,舒懿,”郑瀚第一次面对少年叫对方的名字,“你最需要的,是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