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衍没想到这个孩子最终还是被蒙褚带走了，在受了那么多苦之后。
    他是在一次小型战役中认出兰旭来的。十四岁时的兰旭和小时候的长相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孙衍觉得整颗心都冷了下去。
    起初他不知道蒙褚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又接受了这个孩子。而后来。他才终于明白了——因为这个孩子在权限处理方面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
    可是，他没办法对已经将蒙褚当成神的兰旭解释这些。
    看到那孩子对自己举起武器，作为一个父亲，他无法带给自己的孩子幸福，甚至只能看着他被人操纵，活在对自己的怨恨之中，他心如刀割。
    但那时，他想——只要他能够活着，就好了。即便恨自己也无所谓。
    可随后不到一年，兰旭便在反叛军中消失了，孙衍从此变得终日郁郁寡欢。
    郁闷的心情终于在这一日有所缓解，但就在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一块更大的石头便压了上来。
    这一日，一名访客踏进了孙宅，对方是王军的二把手，菲斯尼的“表统治者”。
    对方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让这个颓废的中年人眼中终于生出了些许希望。
    “小叙还活着……就好……他消失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他被蒙褚暗中害死了……”
    “我告诉你这个消息不是为了让你感到庆幸。”坐在孙宅客厅的陆赐道，“我没有责怪伽朗并不代表我能容忍兰旭活下去。”
    孙衍沉默了。
    “我总算弄清楚神为什么在你犯下滔天大错之后反而将你升职了，因为他看清了局势之后，发现自己最信任的只有你。他认为你是对王军最忠诚的人。”陆赐起身向门口走了过去，“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该怎么做了吧？孙将军。”
    孙衍深深吸了口气，道：“是。”
    得到回答后，陆赐离开了。
    孙衍仿佛放空了一样，在原地僵立了很久。
    他明白陆赐的意思。对方要自己去杀兰旭，并以此来证实神对自己的信任没有错误。因为兰旭是他忠诚的污点。摸了摸自己的义眼，孙衍抿了抿唇。
    陆赐下达这个残酷的命令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兰旭在面对其他人的攻击时多半会选择逃跑，但在后博物馆，在愤怒和怨恨的支配下，兰旭选择了攻击自己。
    不擅长战斗的兰旭怎么可能是久经沙场的他的对手？但，他却在这一战里被刺瞎了眼睛，因为心软。
    这种事，怎么可能让上头的人不介怀？
    陆赐要他证明自己的忠诚。用最残酷的方式。不是不明白原因，只是……
    大义灭亲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
    “秦穆，”即便知道对方不会听自己的留言，兰旭依旧对着对方宅邸的智能念念叨叨着，表情温柔得像是，这些话都是说给秦穆本人听的一般，“看到你最近精神好一点了，我觉得很开心。”
    留下这句话之后，他抿了下唇，苦笑了一下，转头离开了。待到他走远，一直站在不远拐角墙后的秦穆才走出来。
    他看了一眼语音信箱里未读留言的数量，抿了下唇。
    15条。每一日，那家伙都会来自己这里留言，锲而不舍。
    但是他留下的话，秦穆一句也没有听过，这不是因为恨兰旭，而是因为无法接受。在他最困难的那段时间，容予的出现，就像是黑暗里照射过来的一道光，无论自己多么冷漠，怎么抗拒，对方也一直用最灿烂的笑容面对自己。
    他曾经，真的把容予当作了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