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朗已经很久没有被蒙褚单独召见过了。他并不清楚蒙褚叫他去意欲何为，甚至没有做好准备。而蒙褚却似乎并没有明说自己的目的的意思，反而将话题扯到了别的地方。
    “伽朗啊，你猜猜看，为什么王军要选孙衍做第三军将军？他安了义肢义眼，年纪又大了，懂的战术也很陈旧，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个合格的将军。”
    伽朗握了握拳：“我不清楚……大概是王军已经找不出什么人才了吧？”
    “非也。”蒙褚晃了晃手指，“渺也是想让孙衍死在战场上。”
    伽朗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孙衍劳苦功高，从第一军到第五军，每一军的将军他都做过，我估计军内不少士兵即使知道他隐藏孩子、并因私心救走儿子的事，也还是尊重着他。”
    “您的意思是，如果渺也处理不好孙衍的事，将会动摇军心？”
    “没错。将军最重要的职责便是和对面的王牌交锋，渺也把已经残废的孙衍推到这个位置，也就是为了让孙衍死得光荣些。这是他的第一层用意。第二层则是——他宽宏大量地饶恕了孙衍，就代表告诉了士兵们：只要你们立了功，哪怕以后犯罪，也能够得到宽恕。这虽不利于国内安定，但在渺也看来，我们的存在似乎比内部犯罪率提高更让他忧心。”
    “那您的想法是顺着渺也杀了孙衍，还是——？”
    “我暂时还没有想好。”
    “如果他死了，王军会派谁上任？”
    “百青去第四军上任时便表示不想再去其他地方任职，神答应了，不可能是他。剩下的人选不算少，第五军的小将军宋迎，第三军的七名队长，第一军的五名队长，均可担此任，考虑到第一军已经完全落入陆赐手中，渺也不会选择第一军的人。而第三军的这些队长明显战斗力不够格。”
    “可能性最大的……看来是宋迎。”
    “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宋迎打不过秦穆，两个人的实力还是有相当的差距的，不会给我们构成威胁。”
    “没错。所以我根本就没害怕过他。”
    伽朗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杀了孙衍也不会给我带来什么坏处，就让桓天或秦穆找机会杀了孙衍吧。”
    “他可是你父亲，你却想让他死？”蒙褚抬眼。
    “父亲？”伽朗冷哼了一声，“他从来都没有尽到过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甚至还当着我的面杀死了一直养育我的母亲，还将我送到了医生世家，害我被颂英胁迫，日复一日地做着那些惨无人道的换血实验，他的存在，只会让我觉得‘父亲’这个词就是个笑话。”
    蒙褚悠悠叹气：“小旭还以为你一直很尊敬孙衍呢。”
    伽朗道：“我只是不想让他从我这里感受到负能量而已。”
    “你对他也是用心良苦。”蒙褚叹气，“但是，有时候放下仇恨，也没什么不好的。其实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都近乎废话，因为孙衍不会死在战场上的。不仅如此，也许很快，他就会成为我们的同伴了。”
    伽朗的脸色变了变。
    “他似乎不想死在战场上，于是向我提出了交换条件——用五万兵力，换取他下半生的安宁。我答应了他。如今，他已经依靠个人威望暗中召集到了这五万士兵。你是他的亲生儿子，我不希望你还对他怀有仇恨。对了，为了保证孙衍的安全，请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伽朗抿唇：“既然蒙先生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有理由继续保持对他的仇恨了。我会试着放下的。”
    蒙褚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回去好好休息吧。希望见到你的时候，孙将军会感到高兴。”
    出了办公室，伽朗出了一身冷汗。
    是夜，他联系了陆赐。却从对方那里得到了一个他根本没有想过的可能性——蒙褚开始怀疑他了。
    伽朗在从陆赐处听到这句话之后，开始静思蒙褚怀疑自己的原因。
    他平日里行事可谓小心至极，蒙褚绝不可能是通过自己的表现察觉到的。
    那么……
    也许就剩下唯一一个可能性了。
    容予暴露了自己。
    伽朗的眸色沉了沉。显然，“兰旭”的权限技术对反叛军来说意义重大，自己帮助兰旭玩失踪的事如果暴露，蒙褚很容易就会认为自己有贰心。
    紧抿的嘴唇将他此刻全部的愤怒都表露了出来。
    兰旭……但愿你不是真的告诉了他一切。
    而另一方面，陆赐也开始整理目前的情况。
    他的笔尖在电脑屏幕上游走，勾勒出一连串杂乱无章的圈。
    陆赐轻轻抿着唇，细细思忖。
    孙衍不会背叛，也不可能召集到五万士兵。
    在兰旭身世曝光事件发生后，王军们无论老少均对孙衍心存不满，只是没有人敢对渺也的决定提出异议，所以才没有爆发什么矛盾。
    蒙褚并不是很了解王军这方面的情况，通过主观臆断认定孙衍没有被王军们唾骂是因为他德高望重。他对伽朗说这些，只是为了试探伽朗。
    蒙褚知道军中有卧底，可他并不知道是谁，现如今，大概是伽朗的一些行动引起了蒙褚的怀疑。
    此刻，他以单独会面的形式，将“孙衍会背叛”这个秘密告诉了伽朗，如果伽朗是内奸，那么这个秘密一定会被陆赐知道，孙衍当即就会被调查。
    而为了保护内奸，陆赐必定会装作不知情。所以对孙衍的调查一定是暗中的。那么，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蒙褚会知道孙衍被调查了呢？
    如果自己不更换主将，而是加强对孙衍的监督，并采取其他方法阻止孙衍叛变的话，蒙褚还真不一定知道。
    他敢走这步棋，就代表他确定自己一定可以通过这个方法辨别伽朗的立场。
    那么，这样一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负责情报收集和调查的第六军有人和蒙褚有勾结——因为陆赐要调查孙衍，一定得从第六军调取资料。
    原来找了许久不见的内鬼在这里啊……
    陆赐抬了抬嘴角。
    数日之后，桓天打了个大胜仗，伽朗随后再次被召见了。蒙褚用抱怀“歉意”的语气向他道歉，并说自己也被孙衍骗了。
    伽朗听完只觉得一阵心惊。
    若不是陆赐识破了蒙褚，他很可能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数日之后，伽朗去见了容予一面，并以反叛军迫切地需要他为新领土设置隔离墙为由，劝说他重新站出来位反叛军工作。他知道如果容予已经暴露，那么他对容予说的这些话最终一定会传到蒙褚耳中，彼时，蒙褚将不会再怀疑自己。
    容予被伽朗对巩固反叛大业的热忱之心感动，一时愧疚，便将自己对蒙褚坦白身份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随后，蒙褚便再也没有做过试探伽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