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透明墙处回来，两人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将飞行器停在了一个恢弘的建筑前。这个建筑，秦穆在查资料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次，因为太过壮观，所以印象很深。
    这是渺也居住的神殿。
    “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一下。”陆赐摘下帽子，整理了一下头发。
    “里面是神吧？”
    “是。”说出这个字之后，陆赐的眸色黯了黯。
    “他……很可怕吗？”
    陆赐苦笑了一下：“也没有，只不过……”
    秦穆看到他的表情，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没关系，我等你。”
    陆赐点了点头，挺直了背脊，在得到进入“神殿”的许可之后，大步流星地踏了进去。
    渺也坐在大殿内最高的位置上，微微垂着头注视着走进来的陆赐：“你有多久没来见过我了？”
    陆赐行了一个礼：“大概五个月。”
    “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你还记得我这个父亲？”
    什么父亲？只不过是顶着他父亲的躯壳而已。陆赐道：“万分抱歉。”
    “那，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渺也明知故问。
    “之前，王军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是来谢罪的。”
    “事情出了，过了十几天，你才来谢罪？”
    “我之前，受了一点上伤，在第八军养伤，所以没有及时赶过来，很抱歉。”
    渺也深深吸了口气，突然捂着嘴咳嗽了一会儿，等到呼吸通畅了，又继续道：“前段时间的事既然已经解决了，我也就不再追究了。我知道你在打些小算盘，也知道你在背着我秘密进行一些事。”
    陆赐皱眉：“我不敢。”
    “你不用狡辩。”
    “是。”
    “我听说，十几日前，有人攻击了隔离界？而这个人并没有被就地处决，而是被关押在了第四军的监狱？”
    监狱？
    陆赐并没有报告秦穆已经被释放的事，而是静静点了点头。
    “我听说这个人，和岑溪的关系不一般？”
    陆赐有点猜不透之前渺也到底听到了怎么样的报告，也不敢贸然回应：“我不太清楚这个人的事，岑溪他一向不太喜欢把私事告诉我，我也没有问过。”
    “是吗？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够伤得了那么多第二军，我恐怕他能力不低啊。”
    陆赐道：“我回去会好好问问岑溪关于这个人的事。”
    “看来你也没有把王军的事放在心上。这种大事，你居然到现在都没有调查清楚？”渺也淡淡道。
    “万分抱歉，我之前一直在病中，所以……”
    渺也叹了口气：“算了，我不追究你的失职，我另外要问你一件事。”
    “是。”
    “我安排在第八军的人告诉我，你接到死亡通知了，这是怎么回事？”
    陆赐蓦地瞪大了眼睛。
    “是因为岑溪接到的？”
    陆赐握紧了拳头：“不是。”
    “那是——”
    “不，我并没有接到死亡通知。”
    “真的？”
    “是！”
    渺也的脸色舒缓了一些：“既然如此，你应该明白，如果你死了，那么，整个王政就会陷入混乱，很有可能被反叛军趁虚而入吧？”
    话刚说完，渺也就又咳嗽了起来。
    陆赐抬起头：“您的病，第八军的人有过来看过吗？”
    “鱼雪来过了。”渺也叹了口气，“她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大概是这个身体已经要油尽灯枯了。先不提这个，告诉我，你是不是给自己注射了罪恶因子？当年，‘你父亲’在你出生之后丧失了生育能力，为了防止你和凡洗死去，我不得已命令过你父亲和旧王颂英不给你们注射罪恶因子，所以死亡通知这种东西，本该和你毫无关系才对。”
    “是。我认为不能逃避它。”
    渺也冷笑：“那你就好好珍惜你的生命吧。如果你死了，我就不得不改革王政，把表里两个统治者换成一个了。那时候，这具多病的身体必然撑不住，我会拿走洛阿的躯壳。”
    “是。”
    “还有一件事，我听说孙衍是兰旭的父亲？”
    “是，第四军关押过兰旭一段时间，刚好留下了他的DNA样本，我们将孙衍的DNA和兰旭的做了比对，确认他们是父子。但是，因为孙衍至今还没有苏醒，所以我暂时还没办法处理这件事”
    “你居然还在等他醒来？不必等了，处决他。另外，作为她的女儿，鱼雪也不可再相信，我的主治医生以及第八军的将军，也换人吧。”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那你有什么意见？”
    “孙衍在和兰旭的战斗中受了重伤，但是也重创了反叛军，不能仅仅因为亲缘关系就否定他的所有，我认为他对王军仍旧是忠诚的，至于他和兰旭的事，也许有什么更深层的原因在里面。而鱼雪当之无愧是医生世家最优秀的大夫，她也从小就在医生世家长大，甚至和孙衍也没有见过几面，这样鲁莽地处理人才，不妥。”
    “你的意思是，不处理？”
    “是。作为上司，我愿意相信我的属下。”
    渺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从他脸上看出异色，便道：“也好。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好好担起责任。”
    “是。”
    从神殿出来，陆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幽幽叹了口气。
    秦穆第一次看到陆赐露出这么紧张的表情，有点好奇地抬头瞥了一眼那个神殿，抬起手替陆赐擦了擦汗：“见到那个人，让你很不愉快吗？”
    “还好，只是面对这个人，不得不小心而已。”陆赐缓缓道，“我们回去吧。”
    秦穆抿着嘴唇看了他一会儿，也知道自己不好再问什么，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飞行器在抵达了陆赐家之后，秦穆先跳了下去，回头却发现陆赐依旧呆呆地坐在上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便对着飞行器上的陆赐伸出了手，轻声道：“下来吧。”
    陆赐仿佛才反应过来一样，怔忪了一瞬，微笑了一下，走了下来，随后将转换环收回，套回了手腕，待家门打开后，走了进去：“秦穆，你曾经对我说过，人总是很难把理性和感性区分开，后来我总是想起这句话，像是被魔怔了一样，想个不停。”
    “你是在作抉择吗？在选择，选择理性还是感性？”
    陆赐愣了一下。
    秦穆垂下了眼：“我知道你心里被一些事堵得慌，也能够理解你不想把这些事告诉我的心情，但是看到你的表情，听到你的声音，我又会开始胡思乱想，也许这是不礼貌的，但是——”
    陆赐愕然，随后又瞬间平静了下去：“你其实很了解我，但其实，这个选择，我早就已经作出了。只是，有一点不适而已。”
    “那，我们就都不要再想它了，来玩个游戏吧？”
    “游戏？”
    “嗯。”秦穆冲回卧室捣鼓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拿了一个小铁盒子出来，在陆赐面前打开，将里面的薄金属片在桌子上背面向上摊开。
    “这是什么？”陆赐疑惑地问道。
    “游戏卡。等等，手打住，在游戏结果揭晓之前可不能偷看卡的内容啊。”
    陆赐只得点点头。
    “在我的家乡，很多人聚会的时候都会玩这个。这十二张里有命令卡，抽到命令卡的人可以从抽到其他卡的人里选出两个，来抽剩下的卡，抽到之后，将两个人的卡组合，然后必须去做卡上的的事。”
    随后，他将其他卡片分成两组摊开放在了桌子上。
    “每张卡上都写着词语，我这里是动词，第二堆则是时限。两个人玩这个，我们就直接略过第一步，然后一人一张，抽两张第二步里的卡吧，你先！”
    “这不就是选词和将军游戏的结合吗……不过好像还挺有意思的。”陆赐喃喃道。
    “其实，我原本觉得这个游戏挺无聊的，不过……”秦穆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陆赐拿到了自己的动词卡，看到上面的字，愣了一下：“微笑？”
    秦穆抽了一张卡，亮了出来，脸上温柔的笑并没有消失：“时限是一辈子。”
    陆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再来一次！”说着，他又抽了一张时限牌，“每天晚上20点……？这是什么？”
    秦穆继续亮出手里的卡：“和爱人拥抱一次。”
    陆赐顿时胀红了脸：“这样的时限是作弊！这里面该不会都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卡吧？”
    说着，他又拿起了一张卡：“0分钟……？这样的时限卡有什么意义啊……”
    秦穆将手中的动词卡放在了桌上：“让不好的事情归零。”
    动词卡上，赫然写着“烦恼”二字。
    陆赐看着那两个字，没忍住微笑了起来。他缓缓将手里卡合在了一起：“谢谢你，居然专门想出这种方法来安慰我。”
    “心情变好一些了吗？”
    “嗯。”
    秦穆撑着下巴，颇为不正经地把剩下的动词牌全部摊开：“其实我这全部都是弄巧成拙，你看。我的目的一个也没有达到，你抽卡的运气不错嘛。”
    剩下的卡片上基本都是“接吻、在室内裸奔、用肉麻的语气互相表白”这样不堪入目的字眼。
    几乎是瞬间，陆赐的脖子也红成了一片：“你你你你——怪不得不让我看卡片的内容，难道说我抽走了所有正常的卡吗？你……万一我抽到裸奔一辈子怎么办啊！”
    秦穆大笑：“一回家就裸奔也没什么不好嘛。”
    “什么——”
    “不过，既然接受了游戏就要遵守规则，让一切烦恼都归零，然后，微笑一辈子。啊，最重要的，每天八点给我抱——”
    “等会儿，这个游戏明明不公平吧！我都不知道卡上写了什么，可是你完全知道啊！”陆赐的头顶上几乎要冒烟了。其实自从确定关系以来，他一直有些无所适从，像卡片上写的一样腻腻歪歪抱在一起……想想就鸡皮疙瘩起一身。
    然而，他所有的抗议都被秦穆的吻堵了回去。
    看到在自己眼前被放大的俊美容颜，陆赐突然间平静了下来。
    不是别人，是秦穆。
    这个认知让他微微有些安心。
    对，不是别人，是秦穆。所以……没关系。
    时钟缓缓跨过了8点，陆赐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抱住了秦穆。
    随后，他听到秦穆在自己耳边低声道：“在外面，你还需要摆出王的姿态，但是在这里，你就只是陆赐，是我一个人的陆赐。”
    心平静得可怕。一切不安和焦躁仿佛瞬间被秦穆抚平了。
    “谢谢。”
    有你在我的身边，我很安心。
    秦穆的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口袋里有一个盒子，里面放着和桌子上一模一样的卡片。
    他一向对自己的速度很自信，再加上强化液的影响，换卡轻松至极。再加上之前对卡片放置顺序做过手脚，也让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他并不在意陆赐在想什么，他只希望，陆赐不要再继续烦恼。
    仅此而已。
    看到陆赐微笑的表情，他就会觉得自己也瞬间开心了起来。
    不知道何时起，看到他，目光就没有办法移开。他不知道如何形容碰上了陆赐的自己，也许这就是缘分的奇妙影响吧。
    秦穆将头埋进了陆赐的胸膛：“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故事？”
    “一个……也许很无聊的故事，但是无论如何，我想……讲给你听。”秦穆的目光渐渐沉了下去，“有一个怀着不详的天赋诞生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