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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府在城南近郊,原本是冯都督和铁骑将军的两块地,季子槐出大价钱买下来,盖了四里墙,内部构造十分复杂,成对铺开,分出东南西北四个区域,而区域内的要务也分得很清楚:
大门在东,修建老爷夫人住的阁楼,还有花园和祠堂。仆役房,厨房,菜园子等在南,均是矮房,制度森严,有宵禁。西区后门常年紧闭失修,有假山和水池等,供主人寻欢作乐。而北区则是禁地,有帐房、金库、粮仓等。
季府门口有一对石狮,两截梯子围大理石栏杆,梁宽扁厚,墙是朱丹色,瓦是藏绿色。门匾金字,记:季府。门匾下角各挂两盏大红绣“福”字的灯笼。下面的柱子则是黑紫色。柱子中间有五米宽的黑漆大门,中间是一对虎咬金环,环上有龙。
为什么青魇有这个雅兴观赏夜晚的季府大门呢?
“青公子,前门锁上了,若不嫌弃来南门吧,与我们这些下人一同去穹山。”
子时的季府像阎罗殿,幽暗寂灭,只有门缝中的一点微小火光勉强维持活人气息。
青魇虎瞳一闪:“他们何时走的?”
“黄昏啊。”
“穹山在什么方向?”
“在北方。——青公子?——青公子你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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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夜星辰下,郊区的树木均被撒上淡蓝色的光影,它蒙在泛黄的树叶上,或倾斜几道照彻森林。迷梦般寒冷的冰蓝色,在宽阔的草地上碾成薄薄的雾。“呼哧”,骏马的脚踏上草地,它眼底亦有如此一弯月光。
马匹从树梢盘踞的密林中走出来,离开黑影,它光滑的毛皮也染上了淡蓝色的微光。随后,“轱辘轱辘”的车轮声响起,一辆,两辆,三辆•••五辆!它们迎来更加宽阔的大道,奢华的马车顶上流苏飘摇,马儿轻快前行,好似散步般逍遥自在。
霜瑾的坐的马车是最素雅的一辆,他缓缓垫后,亮蓝色的顶和顶上的明珠立即被月光照耀的光辉灿烂。他拉开秀帘,伸出藕节般白嫩的手臂,任由微风中的雨粒沾湿,他只是舒服的半眯上眼睛,慵懒尊贵,说到绝世美人,冷艳又不俗气,霜瑾可谓当仁不让的一个。
“沙沙沙!”
什么东西。霜瑾恍惚过来,惊鸿一瞥,桦木间竟有一个黑影正在蹦跑。
是野兽吧。霜瑾抓紧窗沿,大着胆子探出脑袋,仔仔细细看,它总逃不过树隙里的月光,总会露出些特征。——如他所料,一根黑色的尾巴扫过。他心中叫急:果然是野兽。
霜瑾急忙朝前面喊:“快驱马,有野兽!”
他这一喊效果不大,每辆车都有十几步的距离。霜瑾拉开前帘,对马夫说:“有野兽,快跟上去。”马夫正打着瞌睡,被惊醒后嘟囔一句:“这练火林没有野兽。要有野兽马儿也会叫会跑,它们比人机灵。哈——”打个哈欠,马夫又沉沉睡去。
霜瑾皱紧鼻梁,他美眸瞄向树荫间,那黑影突然纵跃出来,他吓一跳,跌坐回去。哎呀!他失神片刻,依稀记得刚才看见了什么。一头老虎,黑色蓝纹的老虎。它恣意飞扬,身段优美,一双骇人的眼睛却异常空灵。
霜瑾大口气大口气的喘,两米宽的马车骄子里,两个贴身侍婢正睡得香甜。他甚至怀疑是噩梦惊魂,害怕、慌乱,可是有些难以置信,他难耐心中好奇想要翻开帘子看,但就在这个时候——
“季子槐在哪?”
声音先落。随后才出现面容。
青魇光洁的身体露出半截来,手指轻轻的拂开了碎花布帘,像一节节的玉勾。他剑眉入鬓,有一身不沾人气的清冷,和举世无双的狂傲。刻进人眼却只留下酒韵般的迷醉,那是一种过不难忘的魅,叫余香。
霜瑾听人说过他,青魇。一个容貌极像他的男子。可自己这般贴近后才发现根本不像。
有的男人肌肤柔软,不用搽脂抹粉却一身阴柔。而且伺候过男人后,亦或多或少会残留一些妩媚。——青魇却不像,即便容貌极像,他却是个男人。刚毅,凶悍,还有野兽般眼神的男人。
女人会爱上,男人会欣赏。可若狂野到这般境地,便会让人疯狂想要独占。就像饲养一只强大而美丽的野兽。•••啊,如同刚才那只黑虎一样。
“季老爷在第一辆。”
霜瑾勾勾嘴角,八分相似的五官,他却笑得十分惑人,颠倒阴阳。
所以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只有人想要征服的野兽罢了——
青魇点点头,转眼布帘便稳稳的落下了。
他朝第一辆马车冲过去,在第三辆车后面看见一张裹行李的黑布,便顺手扯下来,行李哐当哐当滚落一地。
“季子槐?”
车里是黑的,不像霜瑾,车里用琉璃罩了一根蜡烛。
青魇摸索一下,全是被褥,也分不清,况且长发缠在胳膊上,他行动不便,抬起身用一只手挽住头发。那时分,车里突然亮了,一颗夜明珠滚出来,光芒浅如湖泊中的一点星光,却照耀出了下身只有黑色粗布,跪在车里挺直腰身挽发的青魇。
只听见黑暗中一声狠狠的吸气声。
季子槐露出脸来,暗哑道:“你浑身都是水渍。”
青魇点点头,放下头发,把滚在边上的夜明珠拾起来:
“晴雨,不碍事。”
季子槐上上下下的打量,满眼下流,刚想说一句霜瑾你这个妖精,又来折磨老子。可待青魇把头抬起来,本该妩媚一笑的,偏偏凶狠的撇出皱褶,满眼戾气:
“季子槐,我跑了十里路。”
季子槐的热情冷完了。他的双眼不易察觉的暗下来,落到嘴边却讪讪说道:
“穹山的昙花明日便会开,倘若明日再去会来不及。再说,我相信你赶得上。”
青魇亦很复杂的望着季子槐。——他不知道什么对,什么不对。可既然季子槐说了,怕赶不上昙花开,而且自己的确能赶上,那么可能真的是如此吧。
心思不够细腻的青魇没有多想,立马露出柔和的一面,骄傲的笑起来:
“哼,幸好问了方向赶过来。”
“嗯。你肩上的伤是?”
青魇急忙捂住,昏暗中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伤害。
“没什么。”
季子槐假笑一声:“呵呵,你应该也累了,睡吧。”
“好。”话罢,青魇便躺下来,裹着毯子面朝墙板。
两人心神不宁。
季子槐望着膝旁的漆黑头颅,寒冷的目光比冬天的风雪更加冻骨。他伸手,准备抚摸青魇的头发,手悬在空中,又缩了回去,握成拳头,轻轻的砸在腿上,连指甲都深陷进了肉掌里,他却没有察觉似的,更用力了几分,这才疼得他醒过来。
那样单纯又没有心机,可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呢?
——为什么当年···
他用矛盾的心情凝望着,好像青魇在很远的地方。而自己,却依然在原地煎熬。
没有一点真实感。
你真的不是霜瑾吗?或者是第二个霜瑾?——他多么想询问这个男人。
对啊,这是真的!——青魇是真的。因为只有他!——也只有他才会凶狠却很轻柔喊着自己的名字。“季子槐”,几乎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那种蛮横、粗鲁却被珍惜对待的错觉!
所以恨他。
对他的恨,就像一团死灰中的火,它藏匿着,等待着,用心血去灌溉,只需一阵不大,却能震碎灰烬的风,那团火便会“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