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终于这个世界,你不再是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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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七岁最美好的年纪我和家里人大吵一架,义无反顾的和陆川来到了洛杉矶,这个传说中的天使之城,带着所有的美好幻想。
那个时候,陆川拉着我的手,我们站在洛杉矶纷扰的街头,他告诉我:“至堇,总有一天,我会带给你一个跟天使一样的婚礼,让你幸福一辈子。”
这句话是我生活的所有动力,以至于后来再多的苦我也能吃得下去。
我和陆川连高中都没有毕业,也不会说英语,这些条件很局限我们,导致一开始我们只能在一些华人餐厅洗洗盘子,连当务员的资格都没有。
刚开始真的很幸苦,我们没有地方住只能死皮赖脸的求着老板住在了餐馆的小库房里,答应他住到发一个月工资为止。
那是最难熬的一个月,正值炎炎夏日,小库房又潮又热,好几次我差点闷到中暑都是陆川给我偷冰块给我解暑,每次看到他大汗淋漓却还是为我忙前忙后的样子都觉得心疼,想着要是以后有钱了一定要让他过好日子。
最开心的,应该是拿到第一笔工资的时候,老板说我们特别勤快还给我们加了200美金作为我们的奖金。那一刻,感觉之前的辛苦根本不算什么。
我们用那笔钱在唐人街租了一个最便宜的地下室,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品,留下了必要的生活费之后就只剩50美金了,陆川用这最后的一笔钱给我买了一条裙子,那是来到洛杉矶之后的第一条裙子,后来也有了很多新衣服,也有不少名牌,但是我最喜欢的裙子还是那条。
在中餐馆洗了大半年的盘子,工资逐步提高,我们也有了小小的存款。但是我和陆川都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不能一辈子都洗盘子吧,于是我决定拿出存款的一半让陆川去学英语,而我一边洗盘子一边再物色有没有什么工资更高的工作可以做。
陆川去学英语之后,我的负担就加重了不止一点点,早上四点多就起来发报纸,到九点后就去中餐馆洗盘子,晚上再去当地华人家做两个小时家政,回到家几乎都快十一点了。可是没办法,只有这些工作是不需要文凭的,也简单。
可是再简单的工作也会有不顺心的地方,我做家政的一个华人家庭中,男主人是个中年胖子,每天都会在我工作的时候对我动手动脚,我是能躲就躲,最后没办法只能辞职,准备重新找下一家工作。
少了一份工作就少了一份收入,而现在陆川因为要上课也不能跟我一起工作,我就尽量减少自己的开支,以至于那段时间我连吃饭都是就着客人们留下的剩饭剩菜解决的。
我不敢跟陆川说自己有多么辛苦,因为每天下课回来他都是一脸疲惫,倒头就睡。
其实我也很想去学英语,可是我没有多少钱,只能靠着报纸和餐馆老板的几本英译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去学,可是自学毕竟比不上专业的学习,当陆川可以流利的用英语去跟别人交流时,我还只是会听一些简单的日常对话,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但是餐馆老板看我给他洗了那么久的盘子,也学了几句英语,便让我当起了服务员,工资也比以前高一倍,终于让我的负担没有那么重了。
我到洛杉矶后整整两年年没有过过生日,也一直没有跟家里人联系。在20岁这年,陆川用他兼职的钱给我买了个小蛋糕,还让我打了一个飘洋过海的电话。
听到妈妈声音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三年中一切的辛酸困难像电影一帧帧的在眼前回放,我强压语气告诉她我很好,也会尽快回一趟家。
可是挂了电话后,我捂着嘴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陆川伸手把我拉进怀里,靠在我的耳畔说:“至堇,以后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他,不然我不会放弃家里好好的生活不过,毅然决然的跟着他来到这个地方,吃尽了苦头。
我才二十岁,手却长满了老茧,粗糙的仿佛六十多岁的妇人,可是我从来不叫苦。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为陆川,所以我心甘情愿。
陆川的英文课程结束后,语言通了便方便了许多找工作也比较顺利,之后便在一家当地酒吧里找到了工作,端端酒水之类的。
陆川长得很好,再加上一直没有停止的工作身材非常健美,所以工作期间总是会有很多女性顾客给他塞小费,顺带着让他陪着喝几杯,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陆川总是用他得来的小费给我买衣服和吃的,一点一点的实现着他的承诺,我以为我们就会这么把生活一点一点的过好,可是,生活总是不尽人意。
我这段时间一直感觉到不舒服,恶心想吐,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甚至好几次差点把饭菜待在客人的身上,老板给我放了两天假,让我去检查一下,可是我没想到,检查结果像是给了我一记重击,因为我怀孕了。
我以前一直幻想,在二十二岁那年跟陆川结婚,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那样应该会很幸福。可是不是现在,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但我却希望陆川能告诉我,愿意留下这个孩子。
陆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抽完了两包烟,我连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都不知道。
最后,他握着我的手说:“至堇,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但是现在不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爱你,可是。。。。。。”
“我知道。”我把脸埋进被子里,觉得周身都是冰凉的。
洛杉矶不能做流产手术,因为这是犯法的,我们只能寻找着那种不正规地下诊所,付了一笔远远超出市面上的价钱,做了手术。
那是我人生中最痛的一次,像是冰冷的刀刃掏空了我整个身体,眼前的每一张脸都显得很冷漠,似乎见惯了这种事情。
手术做完时,我整个人都在发抖,双腿打颤根本不能走路,是陆川抱着我走出来的。他告诉我,他把我的孩子埋在了中心公园的榕树下,希望他下辈子能找个好人家。
我靠在他怀里,想流泪却发现眼眶干干的,陆川一直没再说话,只是抱我的手臂收得很紧,紧到我几乎窒息。
我休息了近一个礼拜,等到脸色不那么苍白了再去上班才发现,老板又招了两个服务员,我的位置已经不存在了。其实他对我已经很好了,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只有他给了我们帮助,连这次走还多给了我半个月的工资。
离开中餐馆的时候,我的英文有了很大的进步,多半是陆川的功劳,我能简单的和别人进行交谈。
这一次,我找了一个快餐店收银员的工作,不算太累,工资也还可以,除了偶尔有些客人的刁难和调戏,基本上这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工作。
但是我怎么都没想到,我会在快餐店里看见陆川,并且是和另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金发碧眼,丰乳细腰,笑起来明媚动人。他也看到我了,脸上明显有些尴尬,“至堇,你怎么找的是这个工作?不要误会,那是我们一起工作的人,只是她说饿了让我陪她一起吃个东西而已。”
“恩,我没乱想,你别老是来吃这个吃点有营养的,最近看你都瘦了。”
“我知道了,晚上你回去注意安全,今天我要上整个夜班。”他简单的和我说了几句就带着打好包的餐点和那个女人离开了。
说没什么想法都是假的,那个人太漂亮了,不像我,二十二岁还不到看起来却很苍老。
在心里我还是选择相信陆川,可我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陆川后来经常需要上一个晚上的班,我去上班他才回来,回来也是从一身酒气,醉醺醺的,一开始他还会跟我解释做了什么,后来也不愿意解释,我一问他他要么就是装睡,要不就直接对我来一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他太理直气壮了,好像真的错的是我。
可是当我真正看到的时候,我才明白,根本不是我想多了,而是他知道我有多相信他。
当他在路灯下,和一个金发的波霸美女拥吻的时候,我明明想离开,可是双腿好像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过了很久很久,他们也缠绵了很久之后,陆川转过身看到了站的像个木头一样的我。
他的表情只是一瞬间的惊讶,之后,他拉着那个女人从我身边走过,没再理我。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来洛杉矶?是因为这里真的是天使之城?不,是因为陆川。
也许他对我的承诺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我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回到家的时候尽量让自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个女人已经走了,陆川背对着我在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回来了?”
“嗯。”
“对不起。”他突然转过身抱住我,我始料未及,只得呆愣在原地,“至堇,对不起,我只是一时糊涂。”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任他抱着,他一直在认错,认到我心软。
很简单的,我就这么原谅他了。
可是很多事情却只是刚刚开始。
第一眼看到林珂的时候我还没认出来,他跟小时候的样子差的太多。以前是个邋里邋遢的小胖子,而现在,却变成了一个走在路上会有百分百魅力的男人。
“至堇,好久不见。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他跟我打招呼时我正接过一名顾客油腻腻的钞票,还用接钞票的手挽了一下头发。
“你是?”
“我是林珂。”
他一说出这个名字,有很多回忆便从脑海里蹦了出来,那些回忆太过美好,以至于一想起来就会热泪盈眶。
我特意请了半天假和林珂吃饭,也大概知道了他为什么会来看我。
他从初中之后就被他父母送到了洛杉矶读书,几乎没怎么回过家,前段时间回国了,想到我家去看看我,然后就听说了我的事知道了我也在洛杉矶,于是打听好了地址就来找我了。
“真是让你笑话了。”我这一气之下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还真是丢人。
“哪个人年轻的时候没有疯狂过,可是,至堇,你变了好多,差一点我都认不出你了。”他抬手触了触我的眼角,“你究竟是过得什么生活啊,让你看起来这么沧桑。”
“我。。。。。。”我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从天而降的一耳光打断。
那是一记很响亮的耳光,响亮到整个饭店里的人都在看我们,而站在眼前的陆川,他一只手握着酒瓶,另一只手还高高的扬在空中:“你他妈的还敢给我戴绿帽子是吧?bitch。”
林珂很用力的把他推倒在地上,他手上的酒瓶也被砸碎了一地,如同我已经裂开缝隙的心。
“操,你他妈真不要脸,居然在外面给我找男人,了不起啊。”
“你有病吧,随便打人。”林珂还想上前被我拦下来。
“他是我男朋友。”
“他妈的,敢推我,看我不让你们两个狗男女好看。”陆川爬了几下也没爬起来,显得有些狼狈,我实在看不下去还是上前扶了他一把,他站稳后拉起我就往外走边走边喊:“给老子回家。”
我朝林珂比了个手势让他放心,可是自己的心里却打起了鼓。
那是记忆里陆川第一次对我动手,也正是有了这第一次,给了我狠狠一击,让我觉得再也不能回到以前了。
其实陆川把我带回去后并没有对我怎么样,只是一直在骂骂咧咧的,酒醒之后又开始跟我道歉,而我再一次很没有骨气的选择了原谅他。
可是那之后,我发现陆川真的变得再也回不去了。他由一开始的躲着我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找女人,甚至把她们带到我们的家里来,开始的每次都会跟我道歉,后来,只要他带人回来我就会被打发出去,不许待在家里。
最坏的情况是,我第二次怀孕告诉他我很想生下来,问他要不要先领一个结婚证,他跟我说“打了吧,我不想要,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
那句话,像一把刀子,加深了我心口上的伤痕。
我依旧去了上次那个地下诊所,只是,这次陪在我身边的人,是林珂,不是陆川。
“生下来吧,我来养。”我们坐在肮脏的诊所的椅子上,他握着我的手说:“把他生下来,我来照顾你们,我不需要他是我亲生的,我照样会疼他。至堇,跟我走吧。”
我没有再做流产手术,可那个孩子终究没保住。回程的路上,林珂牵着我的手,刚好被陆川撞见,他上来就要打我,林珂伸手拦他,冲撞之间我被狠狠的摔在地上,片刻后,腹部一阵阵剧痛,身下也流了一大淌血。
“你他妈的满意了吧。告诉你,至堇下个月就跟我回国了。”林珂是吼着说完这句话的,说完就抱着我上了医院。而我始终没再看陆川一眼。
因为是第二次流产,医生说我的子宫壁变得很薄,再不小心保护恐怕以后怀上孩子的机会会很小。
林珂一听说这个消息,立马掏出一枚戒指对躺在病床上的我说:“至堇,我不能再看你受苦了。嫁给我,我们回国就举行婚礼。”
那一刻,我很疲惫,麻木的将手指穿过那枚合适我的戒指。
我几乎休养了将近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里,林珂做了很多事。他向国内的亲属通知了我们的婚事,也把陆川喊出来见了面,两个人打了一架,虽然陆川伤的比较重,但是我的心再也无法偏向他了。
回国的前一天,我回到和他的那个家里,收拾自己不多的行李,他破天荒的没有去酒吧,而是安安静静的在家里看电视。
他自始至终没看我一眼,只是偶尔跟我来一句:“你买的东西全部拿走,省的我看了心烦。”我一边收拾东西眼泪一边掉。
“再见。”我的东西真的不多,带了一只小皮箱来,连一半都没有装到。
再打开门的一瞬间,的气息从身后将我包裹,耳畔是他的声音:“至堇,我错了,求你了,别走好不好,求你了,我真的求求你了。”
“陆川,还记得刚到洛杉矶的时候你对我说的话吗?你说要让我幸福一辈子,可是这一辈子才开始你却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以后的路我也没有信心还会回到最初的样子了。我爱你,可是一个人的爱是会死的,因为种种伤害,这份爱会变得千疮百孔。对不起,我累了,我很想我的家人,想见见他们。你放开我,让我走吧。”我掰开他的手指,打开门之后,一直克制着自己想回头的冲动,直到看见在等我的林珂心里才好受一点。
这次终于结束了,我十七岁来到洛杉矶,二十二岁离开这里,将永远不再回来。十七岁那年的我,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幻想着会和心爱的人过上最美好的生活,二十二岁的我,却再也连一句情话也不能听了。
我明明还很年轻,但背负着的事不能言说的沧桑。短短五年时间,我再也不认识自己了。
飞机离开洛杉矶那天,天气很好,所有物体都笼罩在明媚的阳光之下,温暖动人。
林珂握着我的手给我讲着婚礼的规划,他脸上的笑容很真切,连靠在他肩上也那么安心。
我没看见有个人在机场大厅里追了很久叫着我的名字,没看见他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泣,也看不见他撒在地上属于我们曾经的回忆。
那一切的一切,都不在与我相关,现在的我正在离开,离开这个美梦的开始,噩梦的结束。
再见,洛杉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