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以陌：
    每次都在这充满令人反胃的消毒水的味道的病房里疼醒，再疼晕。
    身体有多疼，才会知道心里有多疼。
    我知道你心里的不安，原谅我什么也无法为你做到。
    虽然对彼此的孤独鲜有触碰的机会，亦无熟知的必要，然而，又多么渴望可以毫无戒心的彻夜谈心，放下自己无足轻重的矜持。
    孤独的人何其相似。
    依然庆幸着，我们相遇了，即使是无数的巧合，还是可以将伤痛的神经，干涸的眼泪，转化成心里澎湃的烟火，慢慢归于萧条的稀薄，过滤成赖以生存的空气，与纯白安详的葬礼结合，窃喜，战栗，哀伤，悲鸣。
    陌你的犹豫不决到底是所谓的善良还是懦弱？我不想再让你干涉了。
    我要前往了，你保重。
    夜
    自从韩夜出事，林雪寒每晚都会喝的大醉。
    深夜三点摸黑回到家，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韩夜吃过一半的饼干，韩夜用了一半迪奥红毒香水忘了盖，整晚整晚散发湿漉漉的香气。
    世界上那么多一半的故事可以继续，林雪寒不知道他和韩夜的故事是不是可以继续，像是刺骨的河水里，看不见彼此的脸，独自窒息。
    痛的可以听到自己每处关节的声音。
    突然听到“咔哒”一声，门口便有了些细碎的响动，动作很轻，连走路都像只猫一样，林雪寒感到对方靠过来，轻轻的把毛毯盖在他身上，那种温柔的气息，早已渗入骨髓。
    无法相信，韩夜回来了。
    韩夜分明就在身边，半跪在沙发边上，伸出右臂揽住自己的肩膀，一下子拥进怀里。
    那种极端的拥抱方式，仿佛用完了一生的力气，林雪寒觉得疼痛，甚至无法呼吸，一瞬间觉得自己眼底极度酸胀，抬起头看着韩夜的脸，想对他笑一笑。
    可是黑暗中，韩夜灼灼发亮的眼睛，却纯粹的让林雪寒心碎了一地，韩夜的脸紧紧抵在自己的头发上，大滴大滴的滚烫的眼泪狠狠的落在林雪寒干燥寂寞的手心里。
    “雪寒，你别放弃我。。。”
    沙哑的声音，每一个字撕扯着心扉。
    温柔消失，林雪寒重重跌进睡梦里。
    韩夜看着林雪寒熟睡的脸，缓缓的点燃一支烟然后打电话。
    “是我。。。事情办得怎么样？。。。他现在如何？没弄出皮肉伤吧？。。。那就好，事成之后你自己去老地方取钱。。。不用银行卡是因为怕查出来。。。你先等下，我再想想。。。”
    挂断电话，韩夜平静的抽着烟，不知过了多久，他重新拨回去，电话那边传来Alan的嘶吼，“昊天救我---！！！”
    冷笑着谈谈回了一句。“轮暴他。”
    电话应声挂断。
    韩夜取出电话卡扔进烟灰缸里用打火机点燃，转头看向窗外，从出院到现在已近是深秋了。
    回头轻轻吻了一下林雪寒，韩夜转身离开房间。
    已经不能回头了。
    走到教堂前停下，韩夜抬头看着巨大的十字架，裹紧身上过膝的黑色长风衣。
    曾经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坚定，足够睿智，足够忍耐，足够宽容，那么以前横加在自己身上的伤痛是可以痊愈的，一步步逼的自己没有退路的，到底是别人，还是软弱的自己。
    仿佛看到十字架上蹲坐的黑影，巨大的镰刀低垂下来，闪着刺眼的银色，韩夜就这样平静的与它对视，然后慢慢将食指竖起压向嘴唇。
    “嘘，安静，这个世界充满阴谋。”
    第二天，韩以陌懒懒醒来，打开电视边看新闻边吃早餐。尹昊天一脸疲惫的坐在他旁边。
    “以陌，你昨晚怎么那么晚回来？”
    “出去转转了。”
    “注意身体，你刚从医院出来，医生说。。。”
    “注意什么？！”韩以陌暴躁的摔掉手中的叉子。“注意你的小情人Alan？！还是注意我现在不像个正常男人一样可以勃起了？！”
    “会治好的。。。”尹昊天握住韩以陌的手。“会治好的。。。医生说也有一部分事心理上的障碍，下去欧阳医生会继续给你做心理治疗。。。会好的。。。”
    “我已经。。。废了。。。”绝望的闭上眼睛。
    “冷氏集团冷冽总裁今日将出席记者招待会，声明将私生子Alan逐出冷氏一族，断绝父子关系，其冷氏集团的股份与冷氏一族日后遗产都不具备继承权，一切手续将采取法律形式。疑似冷氏集团私生子Alan涉嫌诽谤，伤害，吸毒及滥交，负面新闻严重影响冷氏集团股票下跌，以及业内很多公司不与冷氏集团合作，具体情况还有待确认，XX为您播报。”
    “为什么。。。？”尹昊天看完新闻后很吃惊的样子，“我还没有动手。。。”
    “你不会动手。”韩以陌平静的看着尹昊天，“我知道你是在骗我。”
    尹昊天无话可说的看着韩以陌。
    “除了对我韩以陌，你从不曾真心逼过报复过谁。”
    房间一下子冷下来，在尹昊天面前的韩以陌，像是褪了一切鲜明的颜色，只剩下绝望的黑与白，如同葬礼上的遗照一般。
    一切的最初以为是误会，可笑的是哪来那么多误会。
    看，夜，这个世界果然充满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