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迟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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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祺在进入天牢时瞬间脸色苍白,他没看见朴胜基,只是嗅到了空气的腥甜味道。这种味道,王祺永生难忘。上一世,他就死在这种味道的包围里。
内侍急忙扶住他微晃的身体,担心道:“殿下若是身体不适,还是让奴才过去接朴副总管出来吧。”
示意内侍松手,王祺道:“你们都留在这里等孤王,不许跟着。”
他一步一步朝天牢深处走去,嘲笑的话语从不远处传来,听得王祺不禁握紧拳头。
“不要以为洪总管死了,你朴胜基就能替代他的位置。”
“你在殿下眼里,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棋子。”
“朴胜基,你瞧,今日你落得这般下场,都是殿下的意思。”
没有,孤王什么也没让他们做。朴胜基,你到底怎么了?
王祺踹开刑房的门,朴胜基躺在地上,任凭几个狱卒对他拳打脚踢。他的四肢被牢牢绑住,双手的手腕间,横着刺眼的伤口。王祺不知道那伤口有多深,他只是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俩道伤口的血肉已经朝外翻起,触目惊心。
地上的人听见响动,艰难抬头看过来,无声道:“殿下。”而后再也没有动过。
殿下,真好啊。微臣还能,再见殿下一面。
王祺全身止不住发抖,他冷冷道:“你们,居然敢背着孤王做这种事。你们怎么敢?”
“殿下,小的们不过是为洪总管报仇,还望殿下明察。”以殿下对洪总管的情意来说,殿下怎么会帮着朴胜基呢?
王祺环顾了一圈地上跪着的人,竟自走到朴胜基身边把昏迷过去的人扶进怀里。这人身上,怎会添了这么多伤呢?
“秋辰,玄希。这里的人,孤王一个都不想看见!”王祺勃然大怒:“把这些人统统丢去喂食狼犬!”
“是,殿下。”秋辰玄希应声出现,他们看着被殿下带走的朴胜基,忽然明白了,朴胜基为什么说自己恐怕会九死一生。
朴胜基身上有很多新伤。鞭子抽打的,棍棒留下的,还有烙铁······他们怎么敢,对朴胜基用烙铁?烙铁留下的印记,会跟着人一辈子。时时刻刻提醒这人,看呐,这就是你无法磨灭的嘲讽。
王祺终是忍不住转过身去,不再看太医为那人包扎。
“殿下,朴副总管手腕上的伤口太深,伤及筋脉,只怕他以后,不能再执剑了。”太医说这话的语气带着惋惜。朴胜基是侍卫,若从此不能执剑,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王祺背对着太医站了很久,最后只是道:“无论要用什么样的伤药,你们尽力就是。”
为何总是如此?他们难得呆在一起的时间,全都是朴胜基生死未卜的时候。王祺站着,没有表情。朴胜基无知觉睡去,呼吸轻微。
朴胜基帮他稳定了朝纲,而他,差一点,害死了朴胜基。
“殿下······”
身后响起虚弱的声音,王祺回头,惊喜道:“你醒了吗?胜基?”
朴胜基想要点头,最后放弃。点头这样的动作对此时的他来说,未免力不从心。他努力看清四周,发现自己在殿下寝宫的偏殿。又是这里,朴胜基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
“胜基?”王祺见他半天不说话,从太医身后走到榻边俯身看他。
“殿下,微臣的手废了。”殿下您,还是第一次离微臣这么近。好像只要微臣一伸手,就能抓到您。然后,微臣便再也不会,松手。
“没有。”急忙否定,王祺柔声道:“太医说了,你的伤都会治好。不要太担心,好好休息吧。”
嗯,微臣的确累了,想要好好休息。想要······一睡不起······
“殿下,微臣曾经在书库看过殿下从王后娘娘的故乡带来的书······书上说······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微臣当时不懂,可如今······”朴胜基轻轻抬手,想要触及王祺的眉眼,用尽力气,终究仍是无法触及。
如今······微臣懂了。求不得,微臣便会放下······
“如今什么?胜基?”
“没什么。”朴胜基停了一下,又道:“殿下,微臣已经无法再保护殿下。请殿下,赐微臣为平民。”微臣会离开这里,不再出现在殿下面前。不再让,殿下为难。
“嗯?”王祺愣愣看着他,想说孤王绝对不准你走远,可最后,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朴胜基费力笑了一下,道:“那么殿下,微臣就先休息了······”
朴胜基闭上眼睛,不再看王祺。王祺坐在旁边,伸手替他压好被角。
求不得,放不下。
上一世,王祺对洪麟便是如此。即使到了最后,洪麟逃出宫外。他仍然用尽各种手段,逼着洪麟回宫见他。那时王祺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他看着许久未见的洪麟,没有怨亦没有恨。他只是打从心底的欢喜,欢喜他心心念念的人肯回到宫中。
求不得,王祺苦求一生,一无所得。奈何他到了最后,才想起要放下。可惜为时已晚,他想到要放下之时,洪麟已经将手里的剑送入他的身体里。
如此说来,朴胜基,你倒是要比孤王聪明。你放下的,要比孤王早。
可孤王,多么不想,你就这么放下了。
漫天大雪在入夜时终于停了,偏殿里燃着炭火,暖和非常。王祺和衣卧在朴胜基身边,看着手里的一卷书。这书是他当初从王后故乡带来的,一直丢在书库里,却不知何时让朴胜基看到了。
洪麟也爱去书库,看看兵书战法。后来,洪麟便去那里等王后。王祺想朴胜基又是何时去的呢?他跟洪麟,竟然一次也没遇到。想必,是朴胜基故意避开洪麟吧。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朴胜基,如今你看透了,孤王却越发看不穿了。
搁下手里的书,王祺细心吹灭靠近榻边的那盏宫灯。他躺好,轻轻扣住朴胜基的手。那模样,生怕只要自己的力气大些,便会触及朴胜基的伤口。
“孤王带回来的书不止这一本啊,胜基。”王祺靠近紧闭双眼的人,呢喃道:“胜基知不知道,还有书上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求不得,放下自然是好。”
“若是你已求之而得,还要放下不曾?”
还能够,放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