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痴情已忘,血仇难消!  第115章 天局(五)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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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街道上的空旷形成鲜明对比,观刑的人群简直拥满了整个午门前大片的禁地。三步一士兵维持着秩序。
    人群的正中,百官列队,整齐肃然。皇帝不仅亲自监斩,更是要满朝文武官员一个不拉全部前来。
    甚至连狄裘、卿栾等诸位戎族使臣都在邀请之列。
    这行刑的场面之浩大,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正午将至,皇驾仍旧未到。
    京兆尹作为副监斩官,有些坐不住了。皇帝下令在自己没来之前,要他就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等着。可整个刑场,不下万人,此刻寂静无声,更是有许多官位比他高的大臣站在下面低首垂眸。面对这样的阵势,年迈的京兆尹着实如坐针毡。
    焦急等待中,一个尖细锐亮的嗓音打破宁静。
    “皇上驾到!”
    皇帝身着金色龙袍,敛眉凝眸,缓步走上监斩台。
    穆染天的出现令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并着文武百官全部震惊!呆立原地!甚至忘记了下跪叩拜,更加不记得不能直视皇帝。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人,那人软软靠坐在他的臂弯里,头微侧低垂,但仍旧老远就可以看出面色的苍白。
    皇帝竟然会怀抱一个男人出现在问斩这样严肃的场合,不仅神色从容、步履轻缓,更是当着满朝官员还有京都数万百姓的面,丝毫没有避讳。
    这样的冲击,简直凌乱了所有人对新帝的印象。
    狄裘眯眼,在看清被抱之人是谁后,锐利目光中也满是不可置信。竟然敢当着天下人的面,承认自己对一个男人的感情,还真是可怕。
    身侧卿栾小声道:“看来穆染天对邺城少主当真如茶无遗所言。如今赐婚圣旨已经诏告天下,这和亲驸马断不可能再更改,这颗棋子可是吃定了呢。他如此张狂行事,怕不是爱傻了吧,我看这少主模样怕是命不久矣了。”
    狄裘皱眉盯着容月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想起昨日比剑之后他的模样,微微点头,“怕是内伤复发了吧。”
    卿栾神色古怪瞥一眼狄裘,“我在和你说利用邺城少主,不是他的伤。”
    狄裘再次点头,不再答话。他总觉得如此着急将丞相问斩,事有蹊跷。
    穆染天扫视台下众人,在掠过狄裘之时薄削的唇忽然勾起,将容月软绵的身体轻柔往怀中一带,稳坐龙椅之上。
    忽然之间,呆滞的众人感到一阵极具压迫性的帝王之气,惊恐收回目光,腿下一软齐声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
    一个字,带着穿越万人之声的威严与冷意,众人再拜一次,“谢,皇上!”然后肃然站起,躬身而立,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往皇帝抱着的那位公子身上看。
    狄裘上前向穆染天行礼,“不知今日新帝邀孤前来所为何事?这大新的丞相问斩似乎与戎无甚关系。”
    穆染天面无表情,并不答话,只对身侧的京兆尹道:“朕叫你准备的东西呢?”
    京兆尹赶忙起身就走上了问斩台,有下属端着一个托盘紧随其后。
    台下众人都在好奇皇帝究竟要做什么,那托盘里又是放的何物,就见到一位身披袈裟的小和尚也慢慢走上问斩台。
    齐修的头被按在一侧,震惊望着一身袈裟向自己走来的人。
    卿栾上扬的凤眼微微睁大,他怎么会来?忍不住多看几眼,忽然发现多休好似与往常不太一样,一向澄澈的双眸里染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浑浊。
    京兆尹当着数万百姓还有满朝文武,将托盘内的两只精美绝伦的瓷白小碗拿出来,那上等羊脂白玉似的通透小碗在日光下散发出点点柔光。
    众人疑惑这小碗可以用来干什么?
    “得罪了,丞相大人。”他说着,用备好的银针扎破齐修的手指在两个碗中各滴入一滴血,然后将其中一只递给多休,“国师大人,请。”
    多休的目光带了一丝害怕,慢慢伸出手,扎破手指,也将血滴入,只见那白玉似的小碗瞬间变的通体血红。
    这碗……白玉溶血,离人可归?这碗竟然是滴血认亲的至宝——离人归?!相传将至亲之人的血同时滴入这离人归内,离人归便会由玉白转为血红。皇帝竟然寻到这样的宝物,而且一次还是两只。
    如今小和尚的血和丞相的血一同滴下,离人归变为血红色,答案不言而喻。分离多时的父子如今再次相见。
    众人惊讶!难道这个国师是丞相的私生子?皇帝究竟想要干什么,众人还是不得而知。狄裘却是猜到了几分,一直颇为镇定运筹帷幄的面上脸色阴沉了下去。
    李贵捧着另一只离人归跪在龙椅前方,等着皇帝动作。
    穆染天却是略一皱眉,抱着容月走上问斩台。李贵赶忙跟上,他直觉此刻皇帝的心情非常不好。
    台下众人原先瞧不真切皇帝怀中所抱何人,此刻眼尖的却都是猜出了那人是谁。不由得都是一惊!原来皇帝对齐公子存了这样的心思,才会一再赦免他的死罪。
    穆染天低头看眼怀中面色苍白到几乎透明的人,眉头皱得更紧,他拈起手中银针,翻腕在容月指尖上轻轻一点。
    李贵看着那只素白的手还有略泛青色的指尖,一时有些愣神。心中担忧,齐公子昨夜流了那么多血,此刻怕是连一滴也难有了吧。
    怀里的人身体冰凉,气息孱弱,穆染天面上一寒,冷声道:“碗!”
    李贵回神,低头,双手捧上离人归。
    这一下,众人才反应过来皇帝的意图,而狄裘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
    穆染天用力捏上容月被银针扎破却没有血流出的指尖,良久才有一滴血珠慢慢凝聚。
    血珠凝聚的过程似乎有些长。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看着问斩台上发生的一幕。齐公子与月妃容貌有五分相似,更是与早逝的齐夫人十分相像,怎么会不是丞相的儿子呢?
    终于,一颗血珠滴进离人归,玉白的色泽没有丝毫变化,过了许久,依然如此。
    所有人都惊呆了!真的不是丞相的儿子?!
    穆染天剑眉斜飞入鬓带着桀骜天下的凌然,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不怒而威间尽收江山。他淡淡扫过狄裘阴沉的脸,平静开口:“今日朕邀戎王前来所为‘此’事。”然后不等狄裘答话,对着台下百官万民沉声下旨:“李贵,再宣读一次赐婚圣旨!”言罢,转身疾步离去,一刻不留,随着脚步微微带起的明黄衣摆上,沧海龙腾,跃跃欲出。
    狄裘盯着渐行渐远的腾龙,目光变得阴鹫冰寒。
    李贵站在问斩台上双手捧着那道赐婚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戎大公主狄璇,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甚悦。今为结大新与戎秦晋之好,特命丞相嫡子齐熔月为公主驸马。择良辰完婚!钦此!”
    台下之人均叩首听旨,终于明白皇帝此举是为何意。赐婚圣旨上清清楚楚写着“丞相嫡子齐熔月”,而现在的齐公子并非丞相嫡子,国师多休才是丞相真的儿子。
    穆染天走后,一直静立原地的多休忽然走到丞相身前,俯身,双手合十道:“贫僧法号多休,今日受皇命特来为丞相大人超度。愿您来生,少为恶,多行善,阿弥陀佛。”他说着面向众人掏出一颗染血的佛珠,梵音低低响起。
    齐修双眼含泪,内心的激荡久久不能平复。
    咒声渐大,不断持续,带着空灵之感萦绕整个刑场,轻柔和缓地落进每一个观刑之人的心里。
    行刑之人手起刀落,佛珠再次染血,多休闭着眼平生第一次领悟到佛语里的“罪业”为何。
    因为有着国师的超度,这一场行刑似乎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令人心情平静。喷溅的血,滚落台下的头颅,都显得有些遥远和不真实。
    卿栾扬眸,盯着多休眼角流下的泪,魅笑渐渐淡了下去。恐怕今日之后,你便会承受不住我的符咒了吧。
    回到驿馆,狄裘屏退所有人,对卿栾道:“开始行动吧。”
    闻言卿栾少有得露出不忍神色,连带着称呼也改的恭敬守礼起来,“王,您当真要这样做?”
    狄裘点头,冷笑道:“出其不意,才能杀穆染天一个措手不及!”
    一想到自己竟然错失了一颗对付新帝的绝佳棋子,他就觉得心恨难消。就连流一滴血,都会表现出那么一副心疼至死的模样,如果将那人放在阵前,恐怕这一场仗根本就不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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