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眼前的雪月已经累成这样，芸倩也不好现在打听楚未然的状况。这几天她有何尝安心休息过，看着那一桶桶墨汁儿一样的毒水从屋子里抬出来就心惊肉跳的不能入睡。可是自己终究什么都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芸倩轻轻走到床边看着沉睡中的楚未然。好久不曾这样近的看着他熟睡了，有多久？十年……他走了十年，自己就在这里等了十年。等他，不知道为什么的等他。现在，他回来了，却是这样的回来。芸倩自嘲的笑笑，原是想过的，当他回来，必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可这样回来的他，却轻易挑动了她心底最柔弱的那根弦。颤颤兢兢的，怕永远见不到他醒来轻唤自己的名字，一如当年。
    楚未然的嘴好象动了动，芸倩连忙上前，“少爷？”
    “洛……洛……”
    洛洛？谁？芸倩听得不真切，想要听得更仔细却发现楚未然已经没有再说了。
    “少爷，少爷！”芸倩轻轻唤着楚未然，该不会是做什么噩梦了吧。
    黑暗中，楚未然听见一个声音，那么远那么久没有听到过的声音。是谁？究竟是谁？他努力睁开眼，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是她吗？不是！不是她！是谁？楚未然眨了下眼想看得更清楚些。看清了，可是却不知道眼前这位姑娘究竟是谁。
    “你……”艰难的动了动嘴，很难把话说全。
    “我是芸倩啊，少爷，你不记得我了吗？”
    “芸倩……是你啊。”
    芸倩眼中突然就涌出泪来，少爷还记得她，他还是记得她的。
    “傻丫头，别哭啊。”楚未然伸手想拍拍芸倩的肩，却很是无力的垂下了。
    “我躺了多久了？怎么会这么无力？”楚未然问道。
    芸倩连忙把这三天的事对楚未然讲了一遍。
    “雪月……她人呢？”楚未然仿佛也记得在他沉睡的时候有人给他灌入真气。
    “累了，在睡呢。”芸倩指了指长椅的方向。
    楚未然看过去，洛雪夜一脸疲倦的沉睡着，是很累吧？从没见她的脸上出现过这样的倦容。这个女子，像一个谜，连她的名字也是无意中知道的。洛雪夜，很好听的名字，为什么要隐瞒？还有她身边的死士，她那不纯熟的功夫，她那精湛的医术……一切都是谜。可这样一个女子却几次三番的救了他。
    “芸倩，扶我起来。”楚未然说道。
    “少爷，你再躺躺吧，你才醒。我先去给你端些吃的来，你几天没进过食了。”芸倩说道。
    “也好，你去吧。”
    芸倩离开后，楚未然自己扶着床弦坐了起来。对于一个习武的人来说，躺久了并不见得是件好事。楚未然轻轻的动了动筋骨，他不想把洛雪夜给吵醒了。渐渐恢复了一点力气，楚未然从床上下来，轻轻走到长椅前。她瘦了，几天就瘦了一圈。楚未然轻轻帮她掖了掖被子，睡在这里也是因为不放心他吧。此刻的她，好安静，没有那离人千里的微笑，也没有装扮之后的妖媚。不自禁的抚开她额前的乱发，想更清晰的记下此刻这张脸。
    “少爷……”芸倩愣了愣。
    竟没注意到芸倩回来了，果然是睡久了人也迟钝了。楚未然坐到桌前，芸倩把东西一碟碟放到他面前。都是他以前爱吃的，为了照顾他的口味还特地加了一道米浆。
    “芸倩，这么些年了，你怎么没有离开呢？”楚未然问道。
    “我从小生活在这里，少爷想让芸倩到哪里去呢？”芸倩说得轻描淡写，但谁都能感觉到她话中的委屈。
    “……”楚未然一时无语。芸倩没有亲人，没有武功，更没有钱。她这样一个弱女子，能去哪里？从小跟着他，从未走出这天祁山庄过，她能去哪儿呢？与她相反，楚未然看向那个熟睡中的人儿。她就算是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吧，看起来是那么强大的她。
    “少爷？”芸倩唤回神游的楚未然。
    “哦……对了，她肯定很累，你帮她准备洗澡水。另外把床上的褥子换一下。”楚未然吩咐道。
    芸倩想是楚未然嫌中毒之后睡过晦气，便高兴的应了，连忙张罗着换了。可当楚未然伸手将洛雪夜抱上床铺的时候，她彻底的觉得心中有点什么东西被捅漏了，还有什么东西就顺着那窟窿一直的倾泄出来，收也收不住。然后，心就空了，风直往里面灌，冰冰凉凉的。她期望过少爷醒来还是只对她笑，只对她好的。所谓无论这三天那位雪月姑娘多靠近少爷她都自我安慰说是替少爷看病解毒呢，应该的。少爷醒了一定会礼貌的谢过她，然后她就离开了。少爷还是自己的少爷，少爷仍然只对自己微笑。可是……
    “芸倩，你有遇到过让你毫无理由就想对他好的人吗？”楚未然替洛雪夜掖好被子，转身突然问道。
    “有……”芸倩望着楚未然轻轻答道。
    “我没有，以前从来没有。以前，人家对我好，我对人家好，人家对我不好，我就一个人跑得远远的。”楚未然对着芸倩涩然一笑，那笑里有太多说不出道不明的苦，“可是，我现在突然很想对一个人好，很奇怪对不对？”
    “少爷说的是雪月姑娘？”芸倩的声音渐渐跟她的心一样，被冷风浸过。
    “恩。她，”楚未然朝洛雪夜望去，“也是那样的人吧。毫无理由的，对我这么好。”
    芸倩心里却不以为然，是真的毫无理由？她看着楚未然望向床上人儿的眼神久久没有收回。转身，默默走了出去。
    近远居外，刘平站在院门口，远远看见芸倩走了出来。显然，芸倩也看到了刘平，朝他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刘平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