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处所有的不是喧闹和欢腾，这里有的是安静和遗忘。
    三个白衣之姿的人，被黑衣人以最屈辱、最难以启齿的姿势扭送到此。抽离了束缚的绳索，捆绑他们的人却即时离开，不做纠缠。
    云千望着高高耸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千万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结界，心中百感交集，摸着怀里的物什，心变得沉重了，是一种压在那里，无法呼吸、窒息的气压，那带有的淡淡恐惧，让云千有些迈不开步子，离开这里，这不是怯懦，而是因为他知道了旁人所不知道的。他答应了赫连燕，那时他痛快，此时，却带了些许犹豫。
    “师弟，你在干什么？走了。”云书说道。
    云千回了声：“好。”
    三人正准备踏着远处还在演奏着的喜乐之声离开，只见黑暗之中走来一人。
    “大师兄。”还是眼神最好的云甫先反应过来。
    闻声，三人停下脚步，循着绰绰的影子看着，走近，正是那人。
    四双眼睛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总是有些话想要说出口，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有话，又似无话，如此，无言。
    “我来，送送你们。”
    “师兄，我们走吧，现在没有人在这里。”
    云阳摇摇头：“不是有人我就能走的。我现在已经走不了了。”
    “为什么？”云甫拽住云阳绣有金丝云龙纹边的广袖，很是不解。
    云阳慢慢退下袖上的手，将头别去看那百丈的大门，一隔两方。
    “咱们走吧，别叫大师兄为难。”迟迟未开口的云千劝说，拉住云书及云甫二人。
    “是我辜负了师父师叔，还有师兄弟们的信任。”云阳解下多年佩剑交于云千手里。
    这并不是他所知道还会出现的事件：“大师兄，这······”
    “之前我以为我还能回去，现下以后是不可能了还有你们替我送回去吧，以后若能再见师父，我一定亲自跪下认错。”
    云千双手接过长剑，仍是不可置信：“师兄，其实不必，这些······”
    “我是虞山的罪人，我以后也还会回去受过的。”
    “你明明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这个······”
    “那是曾经。你们回去就明白了。”云阳在一次打断云千的话，转身向魔界更深处走去。
    今日的结界没有明卫的守护，这一切，都显得格外荒凉。
    夜凉如水。
    “公主，他们走了，咱们也会吧。”泷练为赫连燕披上件大氅，“大病初愈，今天又累了一天，夜里风凉。”
    夜风中赫连燕一身嫁衣还未褪下，衬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大氅，格外不衬。
    “泷练，你说，榆木疙瘩他高兴么，又送走了三个师弟。”
    “泷练只知道公主的心思，别人的不该我想。”
    “可他是我丈夫了。”
    “公主真的这样认为么，您自己也这样想的吗。”
    赫连燕仍是看着那一处，早已空无一人：“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长大，这样了解我。”
    赫连燕端坐在拿一张大床的边缘，身上的喜袍领口和袖口都绣着花团锦簇的百年好合。作为一个魔，这个并不是她喜欢的图案，虽然好看，却并没有入了她的眼，于她而言，她更喜欢裙脚边她自己一针一线加上去的夜渊花，这才是她的最爱。
    没人见过夜渊花开，她用白色的线，绣了一朵开放的夜渊花，这是她最喜欢的。
    身旁的泷练像个假人一般的，在旁立着。
    门，吱呀的开了，云阳只在门口杵着，一步不再向前。
    泷练的离去带上了一直没有关上的门。当屋子中人数骤然减少，只剩下两人的时候，赫连燕才抬头问道：“你后悔吗？没有和他们一起走。”
    “我若走了，后患无穷。”
    赫连燕追问着：“你不怕吗？”
    云阳摇头：“没有什么好怕的。”又反问：“你可后悔这个决定？”
    赫连燕低眉一笑：“我呢，自然是更不怕了。你们人类的礼法，一样我都不必遵从。”
    “我活的，可比你们自在多了。”
    看似并无不同的林中，虞山的弟子们在这里集结，每个人的脸上看上去都是甚是凝重。
    直到面前猛然间出现的亮光，夹杂着一丝大红，三个黑影正踏着光亮相逆而出。
    光亮有些刺眼，让距离那光亮近一些的弟子，感到了些许不适，拿光刺眼的让那些弟子不得不闭上双眼，哪怕是闭上了眼睛，眼前也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直到光亮消失，闭着眼的弟子仍能感受到眼前的白芒，睁开眼睛却是三个和他们衣着相同的人，只是他们的衣服看上去更加破旧肮脏。
    靠前的弟子看到三人不免得有些惊讶：“师兄？!”
    一声疑惑的问候不禁让刚刚离开魔界的三人有些热泪盈眶，上前与师兄弟们寒暄问候。
    清归在人群之外默默观察着这三个人，从每个人的每一个动作、眼神，生怕这是魔界派来的人。
    看到外围的清归，云千三人从重重包围之中走出，人圈也自行的让出了一条通道，通向清归。
    “师叔。”三人齐力跪下，却为得到清归的一声回应，只是挥挥手叫众人离去，只当今夜之只是前来接他三人。
    坐在床边的赫连燕觉得无比的尴尬，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直在绞着自己的手指；不远处的云阳亦是亦然。
    “你的伤如何了？”
    “还好。”
    之后便又是一阵沉默，对于日后的生活，谁都没有更好的想法，今夜该如何过去，都已成了为难的事情。
    “你困了吗？”赫连燕问道，“我早早的准备好了可以铺在地上的棉褥，还是拿出来吧。”
    云阳看着赫连燕抱着一床棉褥，手臂将将可以将棉褥环抱过来，仍是有些吃力，只道：“你先放下。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一年之期满后，你到底要如何面对你的族人，一着不慎，你就会有杀身之祸，这可不是你公主身份可以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