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还在急速下坠中，一道阴森的绿光从众人头顶一闪而过，落在了电梯门上。
    ——事故突发，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就这么圆睁着双眼看那道阴森的绿影变成了一只鬼，骷髅头上瞪得鸡蛋大小的血红双眼，呲着上下两排闪着寒光的锋利尖牙，白骨森森还黏着点腐肉的身子趴在电梯门上，回头冲着一电梯的人咯咯咯直笑，上下牙撞在一起发出刺耳挠心的尖锐摩擦声。
    崇念也忍不住被那打着颤的咯咯声给弄得浑身一哆嗦。不过一多半是被恶心的。
    浮鹤回握住了一下他的手，暖暖的温度和正好的力道传过来，他松开了手，咽下一口气。
    他原本胆子就不算小，又升天成了仙人，眨眼便平静了下来。只是不知道，电梯突然出事是不是眼前这个呲牙咧嘴咯咯傻笑的骨架子鬼干的。如果是，是不是意味着这一整厢电梯的人死期都在几秒之后了。
    时间的流逝被放得很慢，浮鹤动作轻巧地绕过歪来倒去的人，脚步轻盈地就绕到了所有人的前面，唇角勾着一抹淡如清风的笑，和那只阴森恐怖的骨架子鬼大眼瞪小眼。
    崇念还只会点简单的水决，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随在后面跟着干瞪眼。
    大概不过几毫秒的时间，不过也够他将整个电梯看一遍了，这一看，他发现和他与浮鹤同样没流露出恐惧的，还有一个人，那个穿越来的明昭。
    一股凌冽肃杀的冷意忽然从脚下站着的合金板渗透进来，瞬间将整个电梯厢都包裹了进去。
    骨架子鬼咯咯笑了没几声，两排尖牙剧烈颤抖了一下，嘎嘣一声上下牙相撞，一下断了好几颗牙，嘴大大张着，发出惨厉瘆人的呜咽声。
    两只手从电梯门后缓缓冒出来，正好在骨架子鬼的两侧，几乎瘦得皮包骨，骨节嶙峋的手腕整个冒出来的同时一把狠狠掐住了骨架子鬼的肘关节，两下一扯，直接将手臂骨头给掰了下来。
    简单得像掰只脆骨鸡一样，嘎嘣脆好滋味……
    骨架子鬼凄厉呜咽，身子无法动弹，只一双血红的眼珠子瞪得要掉出来了，忽然“噗呲”一声，骨架子鬼化为了一阵混着黑气的绿烟。在绿烟消散去之前，崇念看到电梯门上隐约浮现出那双手的主人的模样，是那位戴着白色高帽面无表情的白无常。
    骤然下坠的电梯又猛地刹住，所有人身子不稳猛地跌到地上或是别人身上，摔得七荤八素。
    但好歹还是活着吐气儿的。
    黑暗的电梯厢内，终于有人放声哀嚎了出来。或许是刚才也看着那只鬼了。
    崇念盯着电梯门，眨了眨眼。刚才那骨架子鬼趴在那儿，接着白无常出现，将鬼除去，电梯才停了下来。
    是白无常救了所有人一命？可，无常不是勾魂的么……还是因为这电梯里有明昭？
    头顶的灯也刺啦一声亮了起来。他借着眼角余光去看明昭，见他也和自己一样盯着电梯门，那表情很难形容，疑惑，不敢置信，惊讶，茫然，松了口气，五色缤纷地凝在那张白净清秀的脸上。
    他不知道明昭看没看到白无常，那样短暂的一瞬，但肯定是感觉到了什么。
    停下的电梯卡在十一层和十二层之间，虽然只是下坠了三层左右，但若没有刚才那位白无常出手，就这将近十米的高度直接摔下来差不多都得死光。
    电梯门打开，赶来的人趴在地上将困在电梯里的乘客一个接一个地从只露出小半个上半部分的口子里拉出来。
    赶来的维修工在第一遍大致检查后，说是电线短路，暂时还查不出具体原因，可能是线路老化。有人便嘀咕这栋写字楼才建不过两年，怎么会线路老化。有人又多嘴问了句为什么电梯忽然又停下来了，维修工答不出，也是满脸疑惑。
    崇念注意到主司从那白无常出现开始，神色便一直凝重。
    往他们住的宾馆走回去，已是将近十点了。他们住的宾馆和明昭所住的公寓只隔了一条街。经过街角的时候，他不经意一低头便和路边一个摆算命摊的黄衫中年男子看了个对眼，寒风卷起枯萎的落叶，昏黄的路灯下坐着这么个半仙，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不过崇念只想笑，那半仙目光故作深沉，煞有介事地看着他。不过应该比他从前见过的那些半仙感觉着要靠谱些，这故作深沉的黄衫半仙周身还确实缠绕着些灵气。
    他们本就不须吃饭也不须洗漱，崇念见浮鹤一进房间便往窗边一坐，开始闭目养神，便也在床沿坐了下来，背倚着臃肿的靠枕，隔着窗看外间的风景……嗯，还有坐在窗前的浮鹤，也一并纳入眼底。
    电视遥控器就在伸手就能触到的地方，但他现在并不想看电视。试着也闭目养神，可眼睛闭上没多久，还是忍不住睁开了。
    “主司，那些人，别的那些电梯乘客，他们的死期本来应该是那个时候吗？还是…不是那个时候？”崇念问。
    如果死期到了，那位白无常为救明昭一人便硬是改了其他人的死期，冥府如何不管。不都说阎王让你几更死便一刻也不会拖得么，其他人可不是穿越来的。
    可若只为救明昭一人，便让其他人死去算了，十几层的高度只要有那位白无常护着，绝对毫发无损。反正明昭是息由穿越来的，冥府管他不着。
    还有那骨架子鬼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呲牙咯咯笑的它，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对着明昭的方向……是盯着明昭来的？
    “冥界的生死簿只是记录。”浮鹤睁开眼皮子，歪过头看了他一眼，拐着弯说了这么一句，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又转回头去仰着看了一会儿天，“违逆天道循环，时空失序，将会引发天地灾变。”
    乍听着有点没头没脑，崇念把这句话放心里多重复几遍，有点想明白过来浮鹤说这句话的意思了。
    “主司，您是说，电梯里之所以会出现鬼，是因为明昭……因为那位白无常在试图改变他的死期，”他边说边观察浮鹤的表情，“而天道欲恒常，便催生了那鬼来抹杀……抹杀明昭这一异数？”
    浮鹤没回答，清净的眸静静望着他。
    “那些电梯里的人也被拉着要一起做陪葬，也是因为息由在这边的死期早该到了，却被那位白无常硬是往后延，因为这导致的失序？”他接着问。
    “天道玄妙，不可由此便定了因果。”浮鹤摇头，轻声道，清净的眸映着窗外的如星罗棋布的万家灯火。
    他一时看得有些出了神。浮主司生得极美。他想他从前从未见过生得这样美的，额，仙人，只是看一眼，心底便会忍不住动摇，美得像是飘渺不定的一抹空灵仙气，一不留神就再不在了。
    夜阑人静时，他也睡着了。
    沉睡的意识稍微有些松动的时候，他发觉自己脚底下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和几抹淡得像雾一样的流云，流云的影投在山林丘壑上，更是转眼已甩在了身后。往前望去，是一片波光粼粼的蔚蓝，与天相接。
    他反应不过来，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脚一蹬，眼皮子一睁，醒了过来。
    他竟做梦了。
    梦里的那个自己，在天上飞。但他不是原籍东海么……那片波光粼粼的大海，是他原本来自的地方，东海吗……
    他呼吸有些喘，醒来的那一下还差点咬着舌头。
    隔了一米多点儿躺在另一张床上的浮鹤不知何时已醒了，正睁眼看着他。
    只拉了一层的薄纱窗帘，光线透进来，外间天已发白。
    “主司……”他本就是面朝浮鹤的方向侧躺着，稍一抬头便注意到浮鹤正看着自己，才醒来便对上那双温柔清净的眼，不禁怔了怔，“主司，我能问个问题么？”
    许是做了梦的关系，他的嗓音有几分沙哑不清。
    “问吧。”浮鹤轻声答他。
    崇念深吸了口气，“主司，仙人……仙人也会做梦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