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罢，新人。”森然却又诡异地带着稚气的声音传来。
    “……哦！”崇念一怔，连忙迈动脚步，迈过门槛，跟上了小男孩的脚步。
    越过大门，内里的景象才一下清晰起来——简直就像是在一瞬间按下了“一键去除”，去掉了马赛克效果一样。
    绕过一块完全未加雕琢的巨大白玉影壁，跃入眼中的竟是殿宇恢弘，楼阁鳞次，广陌相连。一眼望去所有建筑皆是墨瓦白墙，地上则皆是白玉石砖铺就，雕饰繁复精美，每一块都像是刻了有故事在上面，不过他得紧跟着小男孩的脚步，所以根本没法停下来细看。
    走过相连两处殿宇楼阁的游廊或空中廊桥时，向两侧眺望更是深广不见其尽。
    ——从外边看，根本没料到里面会是如此之大，就说是一处王城也不为过。
    除了这出乎意料的大之外，还有一点也让他莫名觉着不舒服——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甚至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大分明。就好像他不知为何正在施展轻功水上漂一样，想要用力一些走路都做不到。
    天空中不时会有鲜花雨落下，然而在触及地面的一刹又尽数消失无踪。
    ……这就是天界吗？
    “跟紧点。”小男孩忽然转过头对他道。
    他吓了一跳，赶忙点头。
    小男孩哼了一声，转回头去，脚步似乎又加快了一些。
    “你要是跟丢了，我可懒得管你。”小男孩的声音从前方幽幽传来。
    “……抱歉！”他刚才确实是走神了，因为廊外刚好下过一阵花雨，有淡粉的花瓣就落在他的脚边，不知不觉脚步就慢了下来。
    听小男孩的语气，结合这里给他的感觉，要是真的走丢了，应该真的会很麻烦……
    ——“喂！”
    “啊？”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小男孩仰头看着他的森然视线。小男孩不知何时竟已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先出去。”小男孩一字一字道。
    “……好。”他一愣，再一看，果然前方十数米远处出现了一扇朱漆大门，和才走进的转鹭司大门好像——不对，应该说是完全一样，只不过这门上没有牌匾，空荡荡的，两侧墨瓦白墙却是一样延伸望不见尽头。
    “烦请快点。”小男孩又道，声音透着不耐烦。
    “……哦哦！”他赶忙上前，跨过大门。就在他跨过大门的一瞬，小男孩从他身边擦过，已然走在了他的前方。
    他又是一惊。
    绕过大门紧锁的宽敞大殿，眼前竟出现了一片宽广水域，湖的对面，有楼阁鳞次、庭院深深。水边栈桥尽头停着一艘小船，大概只够两个人乘坐。
    然而就在快走到栈桥尽头时，小男孩忽然停下了脚步，倏地转身，脸上却忽然换成了笑脸，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根本看不到眼睛——这样反而让他觉得更加森然了。
    “我的名字是牧归。”小男孩道，声音轻得他几乎毛骨悚然，“新人还不快对前辈行礼？”
    他愣了下——原来这看起来威风凛凛牛逼哄哄的小男孩是叫做“牧归”啊。
    毕竟初来乍到不知天界规矩究竟如何，最后在这位自称牧归的小朋友持续的目光威胁下他深深鞠了一躬。他估摸着这鞠躬应该超过九十度了。
    “牧归前辈，我叫崇念，请多指教。”他说得尽量谦诚。
    如今是在天上了，颜与年龄不一定是对应的，这小男孩看着只有八、九岁的模样，说不定已经有几百几千岁了。反正直觉告诉他这小朋友不论是不是真的是小朋友，总之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别带‘前辈’两个字，听着怪恶心的。”小男孩道，语气却是笑盈盈的，“罢了，本来想让你自己划船过去的。这次就带你飞过去吧，时辰也快到了，不然瑛掌事该生气了。”
    话音未落，他只觉自己身形一晃，已是到了湖对岸。
    岸边芳草萋萋，芳草丛中有雨花石小径，尽头是一栋两层楼阁，雕花镂空木门向内敞开着，内里一片香雾缭绕。
    跟随着牧归走入屋内，他看到屋子正中摆着一只长木案，木案上搁着一只青铜大壶，大壶上方由香雾汇聚成了一个男子的虚影，大约直到腰间的半身像，虽然只是虚影，但容貌发型服饰皆看得清楚：身着绲金边黑锦缎服，金簪高束乌发，剑眉凤眸，高鼻薄唇，气质英朗，颇具威仪。
    看牧归面上神情立即变为了尊敬有加，难道，这就是他们的老板了？
    他抬头仰视着这个威势自生的人，那双眼虽然没看他，但是瞅着有点眼熟……和刚才在白雾中瞥到的那个黑衣人是不是有点像？
    “牧归，新人到了？”声音亦是威仪有加，英气十足。
    “是啊，瑛掌事。”牧归点头答。
    不过再多看几眼，他越发不敢确定了。他没看清白雾里那个黑衣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只来得及看到那双玄黑如墨的眼。他抬头仰视着的这个瑛掌事，眼睛轮廓和那个男人是很像，可是眼神不一样……虽然都透着股捉摸不定的深沉，但这位瑛掌事的眼神严肃得简直让人脊背生寒，冷冽得像冰刀子似的。
    “主司回来了吗？”虚影接着问道。
    “还没。”牧归答。
    “可有消息？”虚影皱眉。
    “没。”牧归答。
    “好。”虚影皱眉得更厉害。
    眼看着虚影渐淡，牧归立即问道：“等等，掌事大人，新人怎么办？”
    “在主司回来之前，你先带着他吧。”在虚影彻底消失之前，留下了这样的最后一句话。
    从始至终，虚影没看过他一眼。好像……很讨厌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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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添加两处细节，其他均未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