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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驶进第二十九号街,在马路边停下,走进一间商店,家里的啤酒已所剩无几,到了要补给的时候了。买了十罐啤酒和一瓶白兰地,将白色购物袋扔到后座,返回驾驶座。蓦然,整个车内的空气变得陌生无比,只见一位身穿黑色短裙校服的少女坐在助手席上,少女看上去约莫十六岁,留着整齐的bobo头发型,没有被头发遮盖的地方露出修长纤细的脖子,额前的刘海刚好略过眉毛一厘米,白皙的脸布满淡褐色的雀斑,多数集中在T字型部位两侧。
我呆愣地凝视眼前的景象,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一时间没法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对方没有向我瞧上一眼,目视着斜前方,对我的诧异无动于衷,似乎早就对我这种反应有所心理准备,两片薄薄的嘴唇紧紧地闭成一条线,仿佛觉得要向这个车子的主人做出自己为何在这的解释是一种徒劳而无聊的行为。
我也没有开口,脑中的思绪还没有从震惊中理清过来,空气的块状物堵在喉咙,原本就不擅长与别人交流,因此此时更不知要说什么。一个陌生的少女擅自坐在自己的车中,而且还坐在助手席上,没有对自己做出危险的举动,除了静静地坐着目视远方之外,没有堪称动作的动作。
这到底能不能称得上是一个不好的现象呢?我无从判断,毕竟有陌生人闯进自己车里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遇上,对方为何要闯进自己车里呢?方才停车的时候路边有几辆车停放着,那为什么对方不上那些车而是上自己的车呢?难道仅是巧合吗?也就是说对方只是随便地从这几辆车中选择自己这一辆。虽然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但我不太相信这个推测,我更加倾向于对方是带有目的性和选择性地坐上我这辆车。
少卿,气氛在静默中稍稍缓和,原以为对方会一直这样闭口下去,少女却用带有些许沙哑的嗓音开口:“我不想回家。”
我不想回家。简简单单的五个字道出了她坐上我的车的理由。
“随便载我去哪里也好。”少女伸手挠着面向我这边的颈侧,白皙的颈侧被挠出了一小块淡淡的粉红色。
“这就是你上我车的理由?”明知道自己问了一个白痴的问题,但我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果不其然,少女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大概是觉得没有必要吧,答案已经在刚刚才说了一遍。
“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路边那么多车不选,而选你这辆,其实答案很简单。”少女用食指指尖挠着鼻梁,然后观察指头,“因为那么多辆车中只有你这辆是不没有上锁的。”
由于进去商店买啤酒只是几分钟的事,因此我没有将车上锁,难道就因为这样对方便进来了?就算是这样也未免太戏剧性了。
“你满意这个答案了吗?”这时少女转过脸来,如猫一样的双眸直勾勾地盯视我的脸,眼珠很大,黑溜溜圆乎乎的,不是因为带了美瞳,而是天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眼珠如此大的人,因此不由多花了些时间大量对方的眼睛,眼珠这么大,是不是能看到更多的一般人所看不到的事物呢?
“既然你这样说,我也只能这样听,所以不存在所谓的满意不满意吧。”我道。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对方微微眯起眼睛,这个眼神让我觉得犹如一只打量陌生人的猫。
“我没说我相信呀。”
停在我面前的一辆红色汽车向前驶去,最终消失在前方的十字路口中,我环顾车外的环境一圈,与少女身穿同样校服的学生陆陆续续地从学校门口出来,走向不同的方向,一眼望去都是结伴而行,几乎看不见有单独一人行走的学生,如此说来,坐在旁边的这位少女是独自一人出来的,或许还有其他同伴,说不定她撇下同伴一个人先走了呢。
看着街上的学生,我不由想起中学时代的自己每天放学基本都是独自回家,没有同学结伴而行,就算有,也不过是寥寥数次,连对方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也无从记起。我的视线从外面回到少女的脸上,对方仍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不知怎地,我感觉对方也许和十几年的我存在相同的情况——每天放学都是孑然一身。
“请把我载走,只要不回我家,去哪里都可以。”对方的语气隐隐染上恳求的意味,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澜,很难想象这样的语气会出自对方的口中。
“我这样算不算是拐卖儿童呢?”我启动引擎,双手搭在方向盘。
“我不是闲的没事做,故意坐上你的车,让你把我载走,然后再跑到警察局去告你绑架。”这回的语气带有鄙视的意味,也许是瞧不起我这个玩笑吧,对方身体靠在椅背,整个人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头微微抬起,睫毛并不浓密,相反还有点稀疏呢。
“总之你就是不要回家。”车子向前移动,我的眼光从对方身上抽回,专注地目视前方。
对方给予沉默的回应,大概是我说的话令她觉得是明知故问,因此懒得花费力气回答,哪怕“嗯”一声。途中我也没有再开口,只顾驾驶车子,偶尔在红灯停下车子的时候,会向对方投上一眼,思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即使震惊已从我的体内消失得沓无踪影,但我依旧一头雾水,对这个陌生的中学生少女一头雾水,我对她一无所知,她对我也一无所知,彼此谁都不认识,谁都没有在之前曾经见过对方一面,而现在却坐在同一车中,令人不得不感叹生活的无常。
真的仅仅是我的车没有上锁所以她才选择坐进来的吗?如果我的车也上锁了,那她会怎么样呢?会回家吗?抑或去其他地方或者寻觅下一辆没有上锁的车?我自是不得而知,反正车子没有上锁是既定的事实,少女坐上我的车是既定的事实,我载着她驶回我家也是既定的事实。
既然一切都早已被安排好,那么再作过多的纠结也是徒劳无获的,何况我对麻烦的事情向来能避则避,连去做深入的思考也懒得花费力气,就像少女懒得花费力气回答我在她看来是没有必要回应的问题。也罢,对于少女为何进入自己车内这是就此搁置在一边,不再考虑。与此同时,刚刚与家惠的谈话从少女出现的那一刻起便抛到九霄云外,在之后的一段时间也没有浮上脑际。
驶进停车场的时候,少女的声音再度响起:
“纪子。”
我花了足足三十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那是对方的名字。
“秀楠。”既然对方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那么我也很应该给予相当的回应。
“我知道。”纪子从黑色短裙袋口里掏出一张我的个人名片,并且按照上面的文字读了起来:“XXX公司宣传部部长秀楠。”
“你是从哪拿的?”话应刚落,再次为自己的迟钝深感佩服,因为名片就放在前方的台面上,非常显眼的位置,一进入车子便可看见,名片由一个透明的盒子装着,看来纪子坐进来的时候一定是看到了盒子,然后抽取了其中一张名片。
“如果不是看你去商店买东西连车都不锁上,我真怀疑这部车不是你的。”纪子将名片放回口袋。
我停好车子,拿起购物袋,乘电梯上二十楼。
纪子一进到屋,便以一种考虑是否购买此屋的客人的目光细细地审视每一寸地方,所幸我不是从事地产的工作人员,这座房子也不是样板房,不然应付客人这种事会让我头疼万分。
纪子先把客厅打量一边,再走近右边的走廊,走廊的右侧是厨房,左侧是浴室兼洗手间,尽头是我的房间。
“呐,进去你房间看一下可以吗?”
“随便。”我换上拖鞋,拧掉一罐啤酒的易拉环,将其余的放进冰箱。
纪子踏着我给她穿上的灰色拖鞋,在我的房间里走来逛去,一间普通的单人房,不过是由床、衣柜、书桌、电脑、书柜所组成的空间,实在无需花费如此多的时间来观察,不过纪子似乎不是这样想,她对每一个地方都会观察得细致入微,似乎生怕漏了一个地方人生便不会得到完整,如果仅仅通过观察房子的每一寸地方而人生便能得到完整,那我们还何须辛辛苦苦地上班、开会、写计划书呢?
“收拾得蛮整洁嘛。”纪子审视完毕,看样子我的房间在她的心中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在这吃晚饭吗?”我喝了一口啤酒,对方坐在沙发,双腿从拖鞋抽出来,搭在面前的茶几上,丝毫不介意自己这副行为是否有失礼仪,完完全全将这里当做是自己家,我对纪子这个举止没有感到任何不悦,只要没有做出实质性的破坏举动,比如把门砸烂、扔掉冰箱啦、将电脑屏幕敲碎啦等等,其余的动作我都是不介意的。
“啊,最好不过了。”纪子说着仰起头,后脑枕着沙发的边缘,“好久都没有试过不是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了。”
我在对方身边坐下,蜷起一只腿放在沙发,“一个人住吗?”
“还有我妈。”纪子说着,头转过脸面向我这边,然后伸手拿走我手上的啤酒,咕噜咕噜地喝了将近一半,用手背擦去嘴角的酒液,再把啤酒还给我,我朝啤酒罐里面望去,对方的确喝了一半。
纪子和母亲俩人一起生活,却说出好久都试过不是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也就表明纪子的母亲并不是经常在家,甚至在家的时间和次数非常少,不然不会使女儿纪子冒出这样的话来,如此一来,纪子大多数时候是一个人在家度过,这点与我现在的生活有点相似,不过我是完完全全的独立生活,整个公寓只有我一个人,而纪子还有她的母亲。
不过纪子为什么不想回家呢?难道是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无法忍受这种寂寞与孤独?所以才冒出了要与其他人在一起的念头,哪怕这个人是陌生人也在所不惜?既然如此,纪子为何不跟她的朋友在一起呢?而非要选择跟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在一起。
纪子像是看穿了我心中的疑惑,道:“我想试一下离家出走。”
“啊?”喝着啤酒的动作不由一顿。
“我母亲现在不在家,所以我才敢做出这种事。”纪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带有一种无可言状的淡淡的悲哀,不过为什么要悲哀呢?
“也就是说,如果今天你的母亲在家,你就不会上我的车啰?”
“可以这么说吧。”纪子有点无力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即使我的母亲在家,我会不会就不上你的车,或许真的不会,但也可能会。”
纪子的回答非常暧昧不清,对于这种模凌两可的回答总是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至少我在纪子这个年龄是不会以这种方式说话的,或者准确地说我根本不会以这种方式说话,即使到了如今三十三岁的我,也只是略懂一二。
“那你母亲什么时候回家呢?”将剩下的啤酒全部灌入腹中,然后捏扁,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不知道。”纪子似乎一点也不关心母亲回家的时间,可能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状况了吧,母亲常年不在身边,家里所有的事物都要自己一个人搞定。“她也从来不会告诉我她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出去,更何况我也不想知道这些无聊的玩意。”
从纪子的语气里,对母亲几乎没有抱有好感,难道是因为不满意母亲经常的不在身边而对母亲产生出怨恨?然后通过离家出走的方式将这种怨恨表达出来?到底是十六岁的中学生,离家出走在这个年龄段是常有的事,以此来发泄对家庭的不满,不过中学时代的我倒没有做出这种事,离家出走对我来说是中学毕业之后才发生的事。
“你这只秀楠呀,看不出你对一个陌生人的家庭还挺关心的嘛。”纪子微笑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点反常,换做以前的自己可能不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说出这么多话来,也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委实太过莫名其妙,太过突然,以至于脑袋瓜也多少受到了影响,整个人也变得有点异样,不过我倒没有因此感到多少惊异,可能是方才已经受到足够多的惊异吧。
“遇到一个妙龄少女,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也会比平常多说几句话吧。”我道。
纪子“呵呵”地笑了几声,由于嗓子沙哑的缘故,笑声带有几分低沉。
“今晚可以吃鲜鱼酱汁汤吗?”纪子问。
“正好我也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