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枫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这个小兔崽子！
    晚上，所有的学生都离开学校了。
    只有办公楼三层还亮着灯。
    华枫从这所学校风风光光的毕业，从没想过，他这个儿子这么给他抹黑！
    大晚上带着墨镜的华枫，佯装淡定的进了教学楼。
    白居川不悦的敲打着桌子，这个华蒙的家长从开学就没参加过家长会。
    这次叫家长，居然还敢迟到？！
    角落里，两个孩子可怜兮兮的吃着汉堡。
    总归这个老师还算懂事，没虐待自家小少爷，华枫如是想。
    整了整衣服，华枫装模作样的走进办公室，“老师，你好！”
    白居川看着华枫潇洒的摘掉眼镜，早些年的记忆如同洪水滚滚袭来，“你……华枫！”
    华枫尴尬的笑笑，“居川，好久不见啊！”
    两个孩子咬着汉堡交流了一个眼神，“原来他俩认识啊！”
    白居川分不清内心是什么感觉，内疚，欣喜，痛苦，烦躁，“难怪你一直不来参加家长会……”
    华枫把自家小孩抱起来，抗在肩膀上，“华蒙给你添麻烦了！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他！不过你也真是的，一年级小屁孩搞对象你也信？还把我千里迢迢的叫来！”
    “我……”白居川一时语塞，不甘心的狡辩，“你不知道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吗？这么小就乱告白！一看你平时就没教他好！跟你小时候一样！”
    华枫咧嘴，没心没肺的笑，“嘿嘿！这家伙可比我厉害！老子最起码憋到初中才告白！”
    华枫说着拍了华蒙屁股一下，华蒙装模作样的哀嚎了一声，大喊，“我们是真爱！”
    华枫哭笑不得，“我不在家，你小子苦情剧看多了吧！”
    白居川坐在原位，怔怔的，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华枫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的表白，说真的，当时心跳的确快了几下。
    “想啥呢？”华枫站到白居川面前，居高临下，“这么多年没见了，走吧！一块吃个饭！”
    白居川惊醒过来，忙推辞，“不用了，我和白钰回去吃就行！”
    华枫看了一眼叼着汉堡的白钰，真和他爹小时候一模一样，“走吧！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
    白钰漆黑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叔叔真好！”
    真好！这爱吃也像白居川。华枫心想。
    白居川来不及继续推辞，就被一大两小拉着出了学校，进了华枫的车里。
    白居川没想到会和华枫这样相见，手脚都有些不自然。
    华枫从汽车后视镜一直关注后面那人的表情，还是这么可爱，吃个饭而已！紧张成这样，真不知道他是怎样在课堂上讲课的？
    那一顿饭，两个孩子吃的很开心，两个大人，相顾无言。
    华枫开车不能喝酒，只能一杯杯灌下茶水。
    华枫不说话，白居川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低着头扒拉着盘子里的东西。
    “你和她还好吗？”
    华枫貌似随口一问。
    白居川楞了楞，“我们离婚了。”
    当初离开华枫，死活要和白钰他妈结婚，现在看来，好像笑话。
    华枫倒是不意外，也没说安慰的话。
    “想不到你也结婚够早的啊！”
    白居川装作自然的转移话题。
    华枫又咽下一口茶水，“我没结婚。”
    白居川楞了一下，随即想到，愿意给华枫生孩子的人那么多，没结婚也没什么。
    “居川……”
    华枫的语气很低沉。
    白居川莫名心里一紧，“什么？”
    “如果……算了！走吧！”
    华枫又习惯性把华蒙拎起来，抗在肩上。
    华蒙看着吃的，两眼泪汪汪，“爸爸，我还没吃完……”
    华枫把白居川和白钰送回家，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往事的冲击太大，哪怕早已过了很多年，回想起来，华枫还是心里难受。
    回去的路上，华枫问华蒙，“你真看上那小家伙了？”
    华蒙小大人似的摆摆手，“你又没谈过恋爱，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华枫好笑的摇摇头，这家伙，真是！
    回到家，华枫将华蒙哄睡着，回到自己房间里。
    抬起手，摘下手表，上面宛然一道很深的疤痕，很狗血，也很励志。
    华枫当初自杀过，一度患上了抑郁症，白居川结婚的消息对他打击挺大的。
    还好有了华蒙。
    华枫叹了一口气，不是早就过去了吗？
    早恋风波过去后，俩小孩照样该怎么着怎么着，白居川也没有再给华枫去电话。
    华枫也依旧不去开家长会。
    当初华枫阴暗的想让白居川和那个女人结不成婚，或者刚开始那一两年一直盼望他俩离婚，可惜等来的消息是，他们有孩子了。
    慢慢的，华枫渐渐忘了去想白居川，也渐渐忘了他曾经疯狂的喜欢过一个人。
    华蒙的成绩一直倒数。
    也许是知道了华蒙是他的孩子，白居川一直特殊照顾他，希望华蒙能像华枫小时候那样，成绩傲人。
    只可惜华蒙太小，理解不了这种沉重的爱。
    他回去给华枫告状，“爸……我丈母娘刁难我……”
    华枫眼角一抽，你还有丈母娘……
    经不住华蒙的乞求，华枫再一次去了他们学校。
    “居川啊！”
    华枫语重心长。
    白居川再一次紧张的语无伦次，“你来是有事吗？”
    “华蒙已经告诉我了，说你老给他补课……”
    “这是应该的！老同学的儿子，当然要照顾一下了！”
    白居川很高兴华枫知道了他的付出。
    “不是……我……”
    “我以后会更严厉管教他！争取让他考出好成绩！”
    白居川的一番话让华枫竟无言以对。
    回到家，华蒙一脸期待的问华枫，“我丈母娘的事你解决了吗？”
    华枫满脸痛心，“你恐怕不能和那个小白在一块了。”
    “为什么？”华蒙大惊。
    “因为你成绩太差了，以后势必会和小白同学分开，你……配不上他。”
    华枫同情的拍拍华蒙小朋友的肩膀。
    华蒙一双大眼眨啊眨，“那我以后好好学不就行了……明天我就去找白老师补课去！”
    华枫满意的点点头，儿子，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啊！
    因为华蒙基础太差了，所以白居川好几次牺牲自己下课的时间帮他补习。
    华蒙的童年，没有一丝压力，这个不靠谱的爸爸带他各地方旅行，撒泼。
    以至于上了一年级的华蒙跟张白纸一样！
    华枫以前都是在学校门口接孩子，只是课后补习之后，他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白居川知道华枫在外面，他很希望华枫能进来，哪怕跟他说一句话也好。
    可惜华枫从来没有进来过，每次白居川将华蒙送到校门口，华枫也只是摇下车窗，远远的跟他点个头。
    白居川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华枫还是和以前一样，高傲，居高临下，但是比以前多了生疏和冷漠。
    华蒙小朋友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爸爸，白老师总是义务帮我补课，要不要送他点什么啊？”
    华枫冷哼一声，“臭小子！想用我的钱去讨好你未来丈母娘，省省吧你！”
    华蒙一脸被看穿的尴尬……
    一晃一年级很快就到尾声了，毕业典礼即将举行。
    这一年华蒙进步很大，家长会上每次都受表扬，只可惜，华枫从来没出现过。
    和那些那孩子攀比，满足自己虚荣心的家长相比，华枫好像从不在意这些，越是这样，华蒙反而学习进步更大，而且更懂事。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不在意这些虚名，白居川想，难怪华蒙这孩子一直是快乐的。
    毕业典礼前夕，白居川问华蒙，“你爸爸会参加吗？”
    华蒙摇摇头，“应该不会吧！他说了，除非学校地震，会来挖我，否则是懒得来凑热闹的！”
    白居川汗，这华枫天天跟孩子说什么幺蛾子……
    不过白居川还是给华枫去了个电话，通知他参加华蒙的毕业典礼。
    因为过了一年级，二年级不知道还是不是自己带，白居川想着，以后和他，估计又该断了。
    毕业典礼那天，白居川带着班里32个孩子，举办了一次圆满温馨的典礼，这一年，他和孩子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彼此收获了许多。
    其实最大的收获还是，他再一次遇到华枫。
    暑假的日子很漫长，华蒙也没有任何补习班要上，华枫的工作属于自由职业者，他受不了任何限制。
    白钰本来一堆课程要学，不过白居川受了华枫的启发，也没有逼迫白钰学什么，所以整个暑假还是相对轻松的。
    两个大人没什么联系，两个孩子却真像谈恋爱似的，每天来那么几次电话。
    华枫看不惯华蒙太嗨，直接通牒，“华蒙，因为你，咱家一暑假得多交500话费，这样吧！看在咱俩是父子的份上，你每天打扫三个房间，赚十块钱，怎么样？”
    华蒙小脸气的通红，“从没见过这样的爹……你分明是嫉妒……”
    不过每天打扫房间还是照常进行了，华枫这个爹当的真威严。
    不过白居川听说之后很心疼，干脆帮华枫交了半年的话费，并且发短信告诉他，别难为华蒙。
    华枫直接给白居川打电话，“我这不是难为他，做个家务劳动而已，您不用多操心！”
    这是华枫近半年跟白居川说的话最多的一次，气的白居川不成，他不过是好心，这华枫吃枪药了？
    转眼到了二年级开学，华蒙和白钰有幸又分到了一个班。
    只不过班主任换成了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入学第一天，小姑娘还没自我介绍，华枫直接越过人家，走了。
    小姑娘眼睛有些红，还是华蒙给他爹解围，“老师，我爸爸着急去相亲，您体谅一下咯？”
    自从白居川不是华蒙班主任，白居川打听到华枫居然开始有时候去开家长会了！
    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白居川看出来了，华枫是故意躲着他！
    二年级过去不到三个月，华蒙班主任家里有事突然离职，白居川好说歹说，又成了华蒙班主任。
    所有人都以为白居川是为了自己儿子，殊不知是为了华枫。
    果然，华枫消息没那么灵通，这一次家长会直接来了，才发现班主任换人了。
    华枫坐在华蒙的位子上，看着窗外，不知道想些什么。
    白居川当了这么久老师，不知道为什么紧张了。
    眼睛总是不自觉的看向华枫，却发现华枫好像在走神，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
    家长会结束后，白居川把华枫留下。
    学校陆陆续续没人了，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华枫和白居川。
    “留下我有事吗？白老师。”
    华枫又是那冷淡的语气。
    白居川突然很无力，“华枫，你还是恨我，对不对？”
    华枫看着外面，摇摇头，“不了。”
    不，代表不恨，了，代表恨过。
    白居川知道华枫肯定会恨他，只不过亲耳听到还是很受伤。
    “白老师还有别的事吗？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等等！”
    白居川下意识去拉华枫的手腕，却一不小心将华枫刻意带在那里的手表移开了，那到疤痕，就横在那里。
    华枫触电一般将胳膊收回，大步流星的走了。
    白居川怔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
    后来，白居川依旧像以前一样照顾华蒙。
    却不再奢求华枫的原谅，原来有些伤痕，即便是经过了岁月的洗礼，依旧触目惊心。
    那时的华枫很喜欢白居川，喜欢的要死。
    从初中表白，到高中，一直都一心一意的照顾他，对他好。
    华枫告诉白居川，“我要成为全世界对你最好的人！这样才能感动你，跟我在一起！”
    华枫的确做到了。
    这一辈子，对白居川掏心掏肺的，只有华枫一人。
    高考结束，白居川告诉华枫，大学毕业就和他在一起，到时候希望没有任何压力的和他在一起。
    四年，华枫一直在努力，他拼命学习，拼命赚钱。
    而华枫，这时候遇到了一个女孩儿，也就是白钰的妈妈。
    他动心了，也没有告诉华枫。
    大四的时候，就在华枫以为他勾画的美好蓝图马上要实现的时候，白居川告诉他，他要结婚了。
    华枫没有领毕业证，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儿。
    一个月后给白居川写了一封信，我会好好的，再见！
    其实那封信是在华枫抑郁症的时候写的，他怕白居川没有办法安心结婚，才写了那样一封信。
    从此，华枫和白居川便没有了交集。
    转眼过去快十年了。
    白居川一遍遍的看着毕业照，小学，初中，高中，华枫虽然个子高了，可是一直那么高傲，华枫的确有高傲的资本，大学毕业照，华枫缺席了。
    白居川知道，那件事是真的对他打击太大了。
    如果说初中，他拿华枫的告白当玩笑，高中他就已经信了，大学的时候，他只顾着自己，忽略了华枫的感受。
    现在想想，华枫喜欢了他将近十年，最后却被那样对待，华枫恨他，是应该的。
    华蒙和白钰不知道大人的恩怨，他们只知道，这两个大人没有他们之间要好。
    白居川自己也主动躲开华枫了，他能做的就是不出现在华枫面前。
    快到年底的时候，华枫和华蒙俩人笨拙的包着饺子，电话突然响了，是白居川。
    华枫挂了电话，抱着华蒙下楼，开车去了医院。
    华蒙看爸爸面色凝重，小心问道，“ 爸爸，白老师出事了吗？”
    华枫摇摇头，“是小白，他出车祸了。”
    进了医院，华枫放下已经呆若木鸡的华蒙，直奔手术室。
    白居川的眼睛很红，在看到华枫的一瞬间，松了一口气，“华枫，钰儿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白居川脆弱的神情让华枫冰冷的心揪了起来，他沉声安慰到，“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华蒙虽然是个孩子，可是这个时候表现的倒极为懂事，他用自己的零花钱去楼下给白居川买了一大杯八宝粥，又给他和爸爸买了两份饭。
    事后白居川感叹，不愧是华枫的儿子，那淡定的处事模式简直一模一样。
    手术进行的很快，白钰没有大碍，骨折，不过后期住院肯定要花很长时间。
    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华枫一直陪在白居川身边，从头到尾，他的话很少，可是有他在，白居川发现自己的内心居然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这几年自己抚养孩子，白居川的积蓄不多，他很想给儿子住个好点的病房，可惜手里资金有限。
    华枫看出了他的犹豫，直接接过表，“我来吧！你去楼上陪小白吧！华蒙太小，很多事照顾不了。”
    白居川点点头， 转身离开了，转身的瞬间，一颗晶莹的泪珠，从脸庞滑落。
    有了华枫和华蒙，白居川照顾白钰也没有很吃力。
    白钰的恢复不错，只不过寒假要晚几天开学。
    华蒙也想留在医院陪他。
    白居川的意思让华蒙好好上学，反正放学还是可以见到白钰的。
    华枫则没有理白居川的一番苦口婆心的教导，直接大手一挥，准了！
    在这期间，白钰的妈妈一次也没有露过面。
    华枫再一次主动问起白居川，“为什么离婚？”
    白居川苦笑，“也许这就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我对你不忠，她对我不忠。”
    华枫点燃一颗烟，“别这么说，别人会误会，我和你没什么。”
    白居川仿佛听到内心破碎的声音，“什么别人？你有……对象了？”
    “是啊！一直相亲来着。”
    华枫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白居川险些流泪，“这样啊！恭喜啊！”
    华枫看着医院的窗外，吐了一个烟圈，“这次这么帮你，怎么报答我？”
    白居川怔了一下，“你说怎么报答？”
    华枫的表情很难琢磨，“从初中我就想上你，这些年也为你做了不少，不知道能不能如愿？”
    白居川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说话都有些破音，“你这些年对我好……就是想上我？”
    华枫沉默了一下，“能成吗？”
    白居川咬咬牙，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好。”
    那天晚上，华枫找了一个保姆照顾两个小孩，直接开车带白居川去了自己家。
    洗完澡躺在华枫的床上，白居川觉得自己真贱！
    那一晚，华枫的冷漠有些破冰。
    微微颤抖的手指在白居川身上游移，解开白居川的扣子，从衣领钻了进去，白居川闭着眼，全身紧绷着。
    华枫的动作算不上温柔，每一下都顶的白居川很疼。
    那一晚上，白居川想，就这样还清了也好！
    第二天，华枫早已不在房间。
    白居川努力忽略身体的不适，去医院看白钰。
    病房里，华枫和两个孩子其乐融融。
    见到白居川进去，华蒙主动给他让了一个座，“爸，你吃点啥？这有包子，豆浆……”
    白居川楞了，“你这孩子，华蒙你糊涂了？你爸在那边呢！”
    白居川始终不敢看华枫的脸，虽然两个人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可是，关系却不如从前。
    华蒙看向华枫，“没错啊！我爸说了，以后你就是我另一个我爸了， 还是你想让我叫妈？”
    “我……”
    白居川看向华枫，却发现对方意外的耳朵有点红。
    华枫走到白居川身边，单膝跪下，握起他的手，另一只手拿出一枚戒指，“居川，这句话，其实很多年前我就该问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白居川已经明白，华枫不是不爱他，昨晚，他只是急于证明，他不是单相思，也许之前那次背叛，把他吓坏了。
    华枫终于露出最真诚的微笑，“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以后可不能反悔！”
    白居川抱住他，在他耳边小声说，“对不起，华枫，我爱你，以后再也不会背叛你。”
    华枫很平淡的回了一句，“嗯。”
    可是白居川明白，有了这句承诺，华枫不会再害怕了。
    华蒙拉着病床上白钰的手，泪汪汪的说，“被他抢先了……那你以后是我弟弟还是我媳妇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