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留衣从相识到相离，算算也有十多年了吧。
    第一次相遇是在深宫。那一年风奕轩不过12岁，而留衣，还要小些。风奕轩一家因为世代屡立战功被老皇帝所忌惮，说是要将风奕轩从封地抱到皇宫抚养，与皇子公主们同吃同住，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软禁，用来牵制风家的势力。
    这一住，就住了四年。在皇宫的那段日子，是风奕轩一生中最难捱的时光。被限制了自由，被冷眼相对，就连自己的家族没落，父王战死沙场都不允许回家吊唁。得到消息的风奕轩只能躲在深宫的角落，偷偷啜泣。
    但也是在那时，他遇上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这男孩儿穿着破旧，手上也是脏兮兮的，他瞧见那个大哥哥一个人哭得很伤心，就怯怯地上前，想去安慰他。
    “大哥哥，你为什么要哭，是不是饿了，来，我把我的馍馍给你吃。”小男孩腼腆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冒着热气的馒头，伸到男孩面前。
    “谁要你的馒头！脏死了！”风奕轩恶狠狠地拍开男孩的脏手，冲着他一通怒吼，想发脾气，只是眼角的泪痕却透露出他的无助。
    见他发脾气，小男孩先是害怕，但然后却歪着头微微地笑了，露出迷人的酒窝。
    “喂！你笑什么！”小小的风奕轩撅起嘴，不高兴地问道。
    “因为大哥哥……很可爱……”
    “……”
    从那以后风奕轩身后就多了个“跟屁虫”，在接触中，慢慢地也就明了了季留衣的身世，从最初的讨厌，却慢慢地变成依赖，两个被抛弃的孩子就这样成天腻在一起，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
    四年，四年的朝夕相处，两人的感情早就悄悄变质，随着心智的成熟，风奕轩也就愈发痛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他的衣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尽欺负。
    “为什么要难过呢，为什么要抱怨呢，我知道，从小我就不讨父皇喜欢，皇后更是恨我入骨，但至少，我还有玉儿，还有奕轩大哥啊，有你们对我好，我就很开心了。”
    少年一直都很隐忍，常常这样开导自己，但他越是这样说，风奕轩越是心忧。
    人总是这样，一旦得到了，就想要更多，风奕轩也不例外。他想要留衣，他想跟他在一起，在一起一生一世。
    终于风奕轩十六岁那年，迎来了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他父王的旧臣，风奕轩的师傅，买通皇城侍卫，潜入深宫，要帮风奕轩逃回封地，东山再起，振兴风家。留衣就那样追着风奕轩直到宫门，两人依依惜别，约定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等到彼此。
    这一别，就是十年。
    风奕轩家世代所在的封地虽地处偏僻却民风淳朴，骁勇善战。他杀入皇城的那一年刚刚二十七岁，失去了他牵挂了十年的爱人，却捉到了与留衣同岁的季留玉。
    风奕轩闭上眼，自嘲地笑笑，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因为再往下想，却全是那人的点点滴滴。
    近来越来越喜欢回忆往事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为什么，才过去两日，却像是度过了几年，几十年一般。为什么现在在夙玉阁不吃不喝的枯坐，一坐，就是一整日。
    还想他干什么呢。他明日不是就要问斩了吗？自己应该开心不是吗？他跟他，原本就是错误的关系，这一切终于能结束了不是吗？
    可是心，为什么一直钝钝地在痛。痛到不能自已，痛到肝肠寸断，甚至痛到，不亚于当初知道留衣死讯的时候那种恨不能死的疼痛。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玉儿？”
    “你喜欢我吗？玉儿？”
    “我是不是……也背叛了留衣，喜欢上你了？”
    没有人回答。
    风奕轩揉揉酸麻的大腿，缓缓地站起身，在夙玉阁踱了一圈，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那人昔日留下的温度。
    不经意间，却让他看见了桌案上凌凌乱乱的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