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昭狠狠地瞪了苏翎一眼，这一眼似是责怪他多嘴，又似乎是别有深意的提醒。苏翎一愣，立刻垂下头，心底泛起一股涩意。
    “那就不打扰赫连王子和堂兄恩爱了。怎么样，王叔，我们入场吧？”
    风奕轩的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随季昭同百官一起入场了。场面终于冷了下来。围场外面是一片不甚荒芜的郊外，枯草丛生，路边稀稀落落地立着几棵高大的乔木，即使入了春，也透着一股子萧瑟。赫连祐凝神看了下四周，对苏翎吩咐道：“让你备的手炉呢，快拿出来，还有，衣儿怕冷，你去附近看看能不能捡些枯枝，我生一堆火取取暖。”
    说完，拉季留衣席地而坐，接过苏翎递来的手炉塞到季留衣手里：“还冷吗？”
    季留衣摇摇头。苏翎得了赫连祐的命令已经走远了，现下这里只有他和赫连祐两人，隐隐还能听到围场里面的马蹄声，喝彩声。
    “对不起，衣儿。强拉你来这吹冷风。”见气氛有点冷，赫连祐笑笑，开了口：“原本是因为昨夜我听到风奕轩偷偷令苏翎准备马车，说是要带你来狩猎，我怕他又想出什么法子折磨你，所以才先提出由我带你来。现在，我舍不得让你冒一点险。只能把你放在我身边，这样，我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不让人伤害你。”
    “赫连大哥……”季留衣嗫喏着不知该说什么。经过一段日子相处，赫连祐对他真的是极好的，不但每天将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还常变着法子逗自己开心，最重要的是，即使偶尔留宿夙玉阁，赫连祐也一直以君子之礼待他，从不轻薄他半点，让季留衣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情。
    差一点，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像是要活过来一样。只是，相逢恨晚，如今的季留衣，真的无法在爱上什么人了。
    自己一直对他那么冷淡，其实也是希望赫连祐能及早从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博弈中全身而退，这样，也算是对的起那人对自己付出的一片真心了吧。但季留衣却没想到，无论自己如何激他，无论自己如何冷漠，赫连祐就像全无感觉似的，对他如故。
    真的是，没有办法回应啊。那人是高高在上，将来要成为王者的英雄，自己却是苟延残喘，随时都要死了的废人……若是能早一点遇上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为难？
    “衣儿，你不开心？没关系，我带了好东西给你。”赫连祐见季留衣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心里也着急，彼时，苏翎已经手脚麻利地捧来一堆柴火，用火折子生了火，温暖的火光将三人各怀心事的脸照得亮堂堂的。
    赫连祐转身，走到拴马的地方，取出一个精致的小酒壶，在季留衣的眼前晃了晃，笑道：“衣儿，你还记得那一次请我喝的梨花酿吗？”
    季留衣听了这话，总算有了反应，他抬眼，惊诧地注视着眼前笑的像个孩子一般的男人。
    “那次，我辜负了你的好意。”赫连祐揭开酒盖，浓郁的酒香立即窜了出来：“直到后来我后悔得不能自已的时候，才明白了关心则乱的道理，所以，特意为你学了如何酿酒。”
    赫连祐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深情：“春天刚到，梨花花瓣不好采集，我就花了很大工夫从燕都的酒坊里讨了些去年闷的花瓣。然后再跟着酿酒的师傅一起学。呵呵，那老师傅每晚被我缠得没办法了，只好倾囊相授，衣儿，若是你不愿意同我一起回大漠，我们就在中原找个小镇隐居下来，告诉你，我现在酿酒的本事可不得了，随便在哪开个酒坊就能养活我们了。”
    赫连祐话说得轻巧，季留衣却是猛地一惊。
    要知道，这段日子，白日里赫连祐一直呆在王府照看他，一是怕他旧伤发作，二是为了防止风奕轩再趁机伤害他，只有晚上，旁人都睡下了，才得空偷偷溜出府，去民间作坊学酿酒。
    堂堂王子，居然会为了自己，撸着袖子，顶着责骂，一点一点地将酒酿好。而今天，他居然会为了自己又说出什么不愿再当王子甘心留在中原的话。这一切明明是很可笑的，季留衣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下意识地将颤抖的手遮住眼睛。
    却挡不住指缝间悄然流下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