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青阳关（1）
    嘉顺四年，十一月初一日。
    这一天元策和端木书泉率领二十五万大军到达陈国东北门户青阳关，十五万云中卫也进驻与陈国西北门户白鹭关相对峙的燕国天水关，燕国在吞并天下的道路上又迈出关键一步。
    在此之前，镇守白鹭关的卫央给朝廷发过两份奏折，都是关于燕国发兵攻打大陈的边关急报，不过紧急军报发出去一个月后他等来的是皇帝希桓的一份申饬圣旨，斥责他居功自傲又谎报军情，命他没有圣旨宣召不得入京不得离开白鹭关周围三百里。这份圣旨等于把卫央圈禁在了白鹭关。
    那天卫央见过慕容瑾后回到白鹭关就让韩钥亲自给雪牙苍狼在天水关和燕国的斥候飞鸽传书，命他们赶快查清燕军的消息，几日内所得到都是关于燕军已经发兵陈国的密报，这也印证了慕容瑾所说非虚，燕国的确要攻打大陈了。之后卫央连着给朝廷发了两次急报，结果没人相信。他还给在京城的好友傅文焕写了密信，傅文焕相信他，但是就在云中卫到达天水关的当天晚上，卫央接到京城卫府飞鸽传书，傅文焕五天前被皇上下旨关进天牢，罪名是结党营私贪污军饷。
    白鹭关，将军府书房。
    “一派胡言！全都是陷害！”唐铭禹气愤不已，“说傅大人结党营私，还贪污军饷？真是、真是不要脸！他们怎么能这么往人身上泼脏水！”
    丁恺：“结党营私贪污军饷，这不全是赵理那帮人自己干的吗？他们把好处拿走了，然后把罪名都安到傅大人身上，真聪明啊！自己挖坑，拿别人搪灾，可皇上还就相信这些人。”
    韩钥冷哼一声：“哼！皇上不是相信赵理他们，是不相信傅大人，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唐铭禹：“太卑鄙了，一帮贪赃枉法祸国殃民的败类！除了陷害忠臣就知道贪腐，大陈早晚得让他们毁了。”
    “不用早晚，马上就完了。”韩钥冷冷的说：“傅大人下狱，就说明希桓已经对我们下手了，我还一直猜他到底什么时候会动手，没想到，竟然挑了这么个节骨眼，哼，看来他不但是个暴君，更是个蠢货！”
    唐铭禹：“我知道皇上看不上我们，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我们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恨我们。”
    丁恺：“铭禹，你太老实了，我们什么也没干，就是从来不打败仗，功高震主了。”
    “功高震主……”唐铭禹喃喃念着这几个字，“如果我们总打败仗呢？是不是就没事了？”
    丁恺说：“铭禹，总打败仗还能加官进爵的那是赵衷他们，换了你，你只要打一次败仗，就被推出午门斩首了，错的不是打不打败仗，而是我们不是希桓的心腹。”
    韩钥冷笑道：“也不是，就算我们当年是他的心腹也没用，还记得周小宝吧，那可是他心腹中的心腹，要是没周小宝，他根本当不上皇帝，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道密旨一杯毒酒，最后给埋乱葬岗去了，希桓这个人，自私狭隘，刻薄成性，谁跟他呆一块儿都好不了，何况我们从来入不了他的眼。”
    他叹息：“所以，错的只是我们不该当陈国的将军。”
    沉默一会儿后，唐铭禹问：“怎么这么快？是不是朝里有奸臣陷害我们？”
    丁恺以教导的口气说：“铭禹，你应该问现在朝里有几个不是奸臣，有几个没有害过我们。”
    韩钥：“上个月是欧阳一苇大人突然被贬黜出京去了北边的原阳郡，从从一品左御都一下子降为五品原阳知府，这回干脆把傅大人下了大狱，我们在朝里仅有的两个帮手都完了，先斩断两臂，再收拾主干，这招儿寻常，可是最好使，他们一倒，朝堂上就再也没人替我们说话了，这回，连个传消息的都没了。”
    他看向卫央，“大将军，看来皇上这一次是下决心除掉我们了，以希桓其人，绝不会给我们留后路的，他忍了好几年，终于还是动手了。”
    唐铭禹：“我们为了大陈浴血奋战，可是朝廷里，从大臣到皇帝，竟然都视我们为仇敌。”他咧嘴笑笑，嗓音干哑，“这叫什么世道。”
    丁恺拍拍他肩膀，“这就叫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你没看书上写的那些？自古大抵如此。”又问：“大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卫央听了半天，现在才开口，“皇上再恨我们也不想丢了大陈，我只是纳闷，怎么这么急？还这么巧？燕国那头刚发兵，文焕就被下了大狱。”
    丁恺：“会不会又是燕国搞的鬼？”
    卫央他们早就猜出西秦出兵白鹭关是燕国的计谋，所以丁恺才怀疑这回也是燕国干的。
    卫央摇摇头：“不像，大陈不是西秦，慕容瑾不用费这个劲。”
    大陈虽然比黎和西秦国土大，也富庶的多，但是军力素来不足。自希桓当了皇帝，忠良贤臣们就倒了霉，他们被杀的杀，下狱的下狱，罢官的，流放的，能到荒山野岭偏僻地方当个芝麻官的算是最好的了。陈帝昏聩，大臣们多半腐败奸佞，朝廷贪庸无能，民风又奢靡，举国上下乌烟瘴气。陈国的军力本来就不强，这几年下来，克扣军饷，不事操练，兵无强兵，将无良将，军力已经十分疲弱。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样的陈军在燕国雄师的面前不堪一击，所以燕国根本不用浪费人力物力再玩一次借刀杀人，只管一路打过来就是。
    韩钥：“傅大人被下狱是五天前，希桓还不知道燕国发兵，应该是他觉得该动手了，结果挑了个黄道凶日，他也不知道会这么巧，谁让他等不及了。”
    唐铭禹：“那，现在燕国大军都到了，我们还有用，皇上会不会停手？”
    丁恺也说：“是啊，怎么着也得把我们留到燕国退兵吧，不然谁给他打仗？”
    韩钥冷笑几声，给自己倒杯酒然后一饮而尽，“我觉得我们要是真这么想，那就太天真了。”
    丁恺刚要说话，一个亲兵进来报告说有斥候求见。是两个在竺岭一带值守的斥候，他们连夜回来有要事禀报，铅赫山以西出现一支足有十万人马的大军，看旗号盔甲一半是铅赫山守军，都是步军，另一半全是骑兵，很像枫叶关的驻军，这批人马离竺岭大约两百里地。
    几个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韩钥起身带斥候出去，片刻后回来说：“我派了一队斥候，明天早上会有确切的消息。”可是书房内还是一片沉默，雪牙苍狼的斥候很少会弄错，所以，现在有十万人马正向着白鹭关进发。报告燕国兵至天水关的边关急报今天上午刚刚发出去，朝廷的大军晚上就出现在离白鹭关四百里的铅赫山以西，将其解释为援军实在过于自欺欺人，那么解释就只有一个，早在皇上将傅文焕下狱前，这十万大军就已经秘密开拔了。五万骑兵从枫叶关到铅赫山最快要半个月，看来从欧阳一苇被贬官的时候，希桓就开始动手了，这十万陈军，是来清剿白鹭关守军的。
    大敌当前，希桓派出十万大军，却是要对自己的大将下手。
    唐铭禹愣了半天，突然说：“大将军，不如我们走吧，上哪儿都行，我们不干了。”
    丁恺吃了一惊，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连唐铭禹这样忠厚老实的人都能说出这种话，可见陈国是真的快完了。韩钥看看唐铭禹又看看大将军，没说什么，可心里却已经有了打算。
    卫央默不作声的盯着桌上的地图看，唐铭禹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说：“我去城墙上看看。”就急匆匆的走了。韩钥也站起来说：“我去布置一下，铅赫山和枫叶关的兵力不算太弱，我不能大意。”
    卫央点头，“把铁盾城都装上吧，云中卫比西秦军难打得多。”
    “是，我会布置好的，大将军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