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山上来了个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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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半的天,正是极热极燥之时。
往那大太阳底下站那么方许,就能生生将个大活人都烤成肉干儿。
进宝寨的一窝壮汉们耐不住热,纷纷脱了个赤精,到后山的一处潭子里爽快。
山上的女人少,汉子们也不忌讳,几十个凑成一堆,将个碧绿绿的潭子挤得水花乱迸。
大家无聊地撩水扯着皮,一时间,整个后山一片推搡谩骂声。
二当家刘亭方将巾子沾湿了擦身子。
谁知,这胳膊刚抬起来,头顶上徒地一阵疾风掠过,白花花一团东西落了下来,吓了他一跳,幸他身手好,眼疾手快地拄边侧躲了一躲,才没被砸到。
“扑通”一声,这物什落进潭子里,溅起尺许的水花来。
众人都吓得跟一头头肥硕的呆头鹅一般,杵在水里去瞧水花溅起的地方。
好半响,才见一个黑漆漆的脑袋从水里冒了出来,浮在水上,慢慢游向岸边。
待得上了岸,脑袋的主人抖了抖头发,拧了拧衣袖,再瞥一眼水里那几十号目瞪口呆的大老爷们,讪然一笑:“哦,落地儿的时候没看准方位,惊到诸位了,诸位不必管我,继续洗。”
此人说着话,竟还当着人面将外衫脱了下来,随意放在一块大石头上晾那湿透的衣服。
二当家刘亭先反应过来,一双张飞眼圆瞪,怒吼一声:“尔等何人,竟敢擅闯我进宝寨。”
刘亭这一噪子着实有震慑力,吓得那树上叫得正欢的知了都不敢再聒噪了。
一时只闻树叶的沙沙声。
岸上之人淡瞥了他一眼,拿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满脸疑惑道:“你是在跟我说话么。”
见自己的话这般被无视了去,刘亭气得涨红了脸,从潭子里直接往岸边走去。
那人许是被他来势汹汹的气势吓着了,眉头往中间拧了拧。
刘亭眼神极毒,瞬间便察觉到了那人的心绪,昂首阔步地上了岸,走到那个人身边,这才看清了此人是个何种模样。愣了半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十分猥琐:“近来朝廷剿匪剿得狠,兄弟们都多少天没开荤了。没成想,你这姐儿倒自动送上山来了。”
然后转身对还杵在潭子里的那些男人们眉飞色舞道:”兄弟们,这是个娘们儿。“
一听有女人,男人们的血都快沸腾起来,拿巾子围了腰身纷纷走上岸来。
转眼间,岸上的姑娘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哟,这姑娘长得真水灵,跟画上的仙女一样,要是卖到窑子里,可赚好些钱呢。“
也不知是谁开了头,众人纷纷跟着起起了哄。
”卖掉之前,先让兄弟们给梳弄梳弄。“
那姑娘一直含笑看着这群如狼似乎的男人们,摆弄着自己湿淋淋的头发,仿佛这些人根本就不存在。
刘亭被手下这些人吵得烦了,吼道:”嚷嚷什么,嚷嚷什么,这种好货色当然是要给大当家留着,先关起来再说。”
刘亭朝人群里的两个人一使眼色,那两人立马凑了上来。方想架那姑娘走,姑娘却突然伸手打开了伸向她的那两只不太安分的爪子。
“哟嗬,耍烈咧。”刘亭原本就大的眼此时瞪得更大了。
进宝寨的兄弟但凡见到他瞪眼的腿肚都要打哆嗦。
可那姑娘却很是镇定,将他们的二当家淡淡地那么一看,目光停在了他的胯部,露出几许轻蔑。
便在众人不解的神情中,姑娘嘴一歪,拉长声线道:“好小哦。”
众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地朝刘亭那个地方瞧去。
刘亭虽是个贼,做事不拘小节,但被这样环视,也着实羞恼起来,忙捂了下面,一张紫红的脸涨得更红了,跟一头刚卤出来的猪头似的。
事关男性尊严,是可孰不可忍。
便咧了牙道:“今个儿二爷我说了算,这小娘们就归你们了,不用客气。“
姑娘吁了口气,略略扫了一圈这些膀大腰圆的老爷们儿,将半干的乌发撩至脑后,噗嗤笑了出来:”照他说的,可千万别对本姑娘客气。“
傍晚的时候,几匹马自远处驰至宝岭山下。
单冲将红色旗幡亮了出来,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前来迎接。
素来心思缜密的他不由勒住了缰绳。
后头跟着的几匹马随即也停了下来。
”我先进去看下什么情况。“单冲朝后面那几个道。
其中一个黑色短衣打扮的甚利落的人越马向前拦住他道:“大当家的,还是我去吧。”
单冲略略沉思了一下,而后拍了拍那人的肩道:“小心行事。”
话毕,那人便纵马深入到树林中去。
眼瞧天穹已是覆上一层浅浅的蓝色,那进去打探消息的人却是迟迟未归,单冲不由得心口一窒,莫不是朝廷的人来过了么。
方想到这儿,便在密匝的树林里钻出两点火光,紧跟着两个人走了出来。
仔细一瞧,竟是平素看守山门的兄弟,也不知为何,在火光的映衬下,脸上一片青淤血红,似是方才跟谁打过架一样。
单冲脸色一沉:“怎么回事。”
那人嘴角一抽,哭丧着脸道:“大当家,咱们的寨子被一个姑娘给占了。”
单冲
……
窝着一股火气,单冲领着几个兄弟径直冲到方才那被打伤的兄弟说的地方。
他们进宝寨的酒窑。
一路走来,遇到的尽是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手足们。
心里头的那团火就跟突然又浇下来一罐松油似的,腾腾燃将起来,十分的旺盛。
来到酒窑,入眼便见他平常来此喝酒的木榻上坐了个穿了一袭白衣的少女。
那少女手中拎着一坛酒,一只脚放在榻上,一只脚支在地面上。乌黑的长发流泻在身后,双眸莹灿带笑,脸若芙蓉,肤似凝雪,清媚中带着几分洒脱恣意,气质脱俗至极,竟非人间所有。
单冲倒吸一口泠口,指着那少女对旁边的人道:“你说她占了我们山头。”
“不错,是我。”他的小弟还未说话,那少女就坦荡地承认了。
单冲刚才泠却下去的火气腾地又着了,几步走到那少女跟前,怒声道:“单某与阁下似乎并无怨仇,阁下这番作为忒不地道。”
要不是看在她是一个女人家的份上,依他的脾气早拿刀削了丫的,根本不会如此和气地跟她讲理。
那姑娘将手中的酒放在榻上,翻身而起。瞅着他,啧声道:“干嘛那么大火气,就你这破地方儿,送我都不要。在下只是近日得罪了一位大人物,须得找个地方躲上一躲,不巧就落在你这山头上。谁知,你那些兄弟个个色令智昏,竟打起了本姑娘的主意,还倒打一耙说我想怎样怎样,倒底谁更不地道,你不妨去问问你的那些兄弟去。”
单冲盯着眼前似笑非笑的姑娘,唤过身边一个小弟道:“叫刘亭进来。”
那小弟忙不迭地奔了出去。
须臾,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刘亭跛着一条腿走了进来。
单冲泠着脸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亭瞧着单冲充满怒气的脸,还有那姑娘带笑的脸。
心里有些发虚,嘴上却固执,指着那少女道:“是她无故挑事。”
纵被冤枉了,姑娘却不恼,笑盈盈盯住他道:“你说我先挑事?”
那姑娘虽然是笑着,眸中却已是泛起一层泠意来。
刘亭也是阅女无数的人,却觉这姑娘的神色虽然轻泠,却让人心底没来由地发凉。
“你说我先挑事?”姑娘又问了一遍,渐咪了眼。
当着大当家的面,怎能失了气势,脖子一梗道:“是你……。”
话还未完,只觉颈上徒然压了只手。
纤指玉白,力气却大,卡得他再没有力气吐出一个字来。
“既是我挑的事,那我便挑到底了。今天不荡平你这黑寨子,我相思二字倒着写。”
偌大的酒窑回荡着这位叫相思的姑娘清泠泠的话音。
单冲大吃一惊,在他眼皮底下,在他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这少女就出手掐在了刘亭的脖子上、身形之快,简直匪夷所思,不由得也惊惧起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
单冲忙道:“姑娘息怒,这中间可能有甚误会。姑娘既是躲避仇人的,大可在我这进宝寨权且安身下来,一切吃穿用度皆算在我头上。”
相思卡着刘亭的脖子,略做沉思,便慢慢放开了刘亭。
然后拍拍单冲的肩道:“一看就是大当家的面相,果然识时务。”
单冲唤过身后的小弟,带相思去安置。
待她走得远了,刘亭抚着脖子,满脸不忿道:”让她留下来,分明就是养虎为患,不知道大当家怎么想的。”
单冲瞪他一眼:“你懂什么,大哥我阅人无数,不会看错的,此人于我们有大利。”
刘亭哼了一声,顺手提了一坛酒走出了地窑。
单冲方也转了身,便听酒窑门口刘亭大叫道:“他妈的你眼瞎了,看见老子出来也不知道让让么。”
紧跟着是一连串怯怯的赔不是。
单冲脚步顿了一顿,蹙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