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内院私塾朗朗读书声传来。
    “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是以《礼》贵男女之际，《诗》著《关雎》之义”
    “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
    听来却是《女诫》上的内容，女子无才便是德，只管相夫教子。
    《女诫》读完，又是《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四书合称女四书。是此时女子必通读的书籍。
    杨凌芳看着座下两人漫不经心的样子，叹道：“你们不要不在意，这女四书虽然是我辈女子的束缚，我也不认同其上言辞，可其能流传数万年，自有其存在的道理。光说你们以后嫁入夫家就必须谨守女四书上的内容，否则婆家一封休书，你就被打落深渊再难翻身了。这个时代是大争之世，却和我辈女子没有什么关系了。”
    公孙九娘看着杨先生落寞的身影慢慢走出房门，心中感觉堵得慌。她想开口叫住先生，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手几次抬起又无奈放下了。
    “先生说的对啊，我自幼偷瞒着父亲苦学相面之术，就是想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可惜我学到的只是皮毛，那些真正的相面星象之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是接触不到了。”细柳看着杨先生落寞的身影渐行渐远也苦恼叹道。
    “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九娘你说你师尊他还收徒吗，我想学习那真正的相面之术。”细柳满含希冀的看着公孙九娘道。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对那一丝希望的渴望。
    公孙九娘收回了望向先生的目光，颇为自责的看向细柳道：“其实，我就是在幼时见过师尊，也是因为修炼了师尊教授的功法而陷入了无意识状态，现在已经联系不到他了。”公孙九娘对韩细柳这个唯一的好友不想欺骗，可她转世的事情又太过玄奇不可置信。况且其中牵扯太多，而韩细柳现在只是才接触这个世界的普通人而已，她只看到了这面世界的奇妙却忽略和其中的风险。
    所以公孙九娘只有半真半假掺着说，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中。但两人自进入私塾以来的友谊却做不得假，很快她们就又开始谈论女儿家的私密之事了。
    崔家内院有一口古井，这井因为时间太久远，已经弃而不用了。上面布满了青苔，一些藤生植物攀附其上将井口覆盖住了，杂草丛生，各种不知名的植被繁衍生息，杂草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昆虫蝴蝶之类的东西。这处井口颇为隐秘，盖因其所在的地方以前是崔家的一处客房所在。
    那客房曾经住过一位读书人，他在当时也是个风流人物，流连于青楼酒坊，平生最爱歌妓美酒，只爱美人不爱权。而他在文坛也是赫赫有名，其文章独具一格，虽有些脂肪气却不失为大家风范。
    但他爱美人却也毁在女人手上，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他上了不该上的床。崔家那一代出了一个武将，武将嘛，粗鲁些，暴躁些也是难免的，这崔武将还算好的，平时也都能克制自己，所以栖霞县的众人对他也是爱戴有加，每逢他回县，必定有人夹道欢迎。
    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那借住在自己家的书生竟然勾搭自家的娘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敢给自己带绿帽子，还是在自己破敌衣锦还乡之时，他一把火送那两个奸夫**上了天。
    律法无情，奸夫**在这个时代是受到唾弃的，所以没有人敢去指责他，即使有人怀疑其中有问题，可那崔武将携大胜凯旋，大破蛮夷。也就只得不了了之了。
    从那之后这座客楼焚烧后的地方就像许多故事了那样闹起了鬼，自然而然这片区域就这样荒凉了起来，韩细柳天不怕地不怕自从她发现了这块地方后，就将此处当成了她和公孙九娘的秘密基地，两人现在就坐在井边谈闲。
    她们不知道的是在井下一条白须鲤鱼正在井中游荡，它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似乎一无所获，人性化的摇了摇头，白色的胡须在水中搅起一个个蹴鞠大小的漩涡。白须鲤鱼口吐人言自恼道：“可惜，现在力量恢复的太慢了，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可以恢复我原来的境界都成了问题。必须尽快找到那件东西，唉，如果是以前我根本就看不上这种东西，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落浅滩被虾戏。该死的没想到这云母河中还真有一只大龙虾，它还成精了，看它也快到化妖边缘了。如果可以吃掉它的话，我的功力想必可以恢复快些了。可，唉，实力，还是实力啊。”
    “要不试一试吸食人族脑髓，吞噬人族血肉。”白须鲤鱼昂起雨首，颇为意动的看着井口边缘两个影影绰绰的人类，口角似乎都有馋水流出。“不行，不行，这是邪门歪道，我怎么说也是龙族正统，要是贪心吞噬人类的话，我成道根基就将毁于一旦了。”白须鲤鱼强忍着诱惑将头扭过去，不再看上面的两个人影。
    就在那白须鲤鱼动念的时候，和韩细柳谈笑风生的公孙九娘突然感到一阵阴风吹过，阴风阵阵，寒意袭来，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公孙九娘谨慎的看着四周，没有丝毫发现，她自嘲的想到肯定是自己经历了黑色妖塔的事后变的疑神疑鬼了。
    幽冥三年锻炼下的警觉还是在提醒着她，公孙九娘心道最近还是小心为上吧，以她的眼界自然可以看出来那在细柳丹田的黑袍狐妖和黑色妖塔只不过是其主人的一道分身和一道投影而已。所以她现在对这些风吹草动还是秉承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
    编了个小小的谎言，公孙九娘和细柳离开了井边，步行前往李不二果脯店，看看细柳期盼已久的五香桂仁到货了没有。
    井下白须鲤鱼颇为奇怪的看着那井上的身影离去，难道她们察觉了，否则怎么我一动念她们就走了，不会的，肯定是巧合，白须鲤鱼自我否定了之前的推论。它也不放在心上，比起这件事，尽快找到那件东西才是关键。
    它不知道的是，缘起缘灭，它已经和某个人产生了割不断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