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零八回』初新未圆-01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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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八回,初新未圆
    八年前,二月二十三日,雪岭未归天外使,仲源犹驻紫仙宫。
    皑皑白雪,染不尽相思,诉不尽离愁,唯有那华山之上,年复一年不曾改变的冷峻面容,还有那负在冰雪下炙热跳动的心脏。
    华山,坐忘峰。
    “修道之人,自然是要一心向道,像你这般没有实力却又急于功利之人,我纯阳宫怕是容你不得。”
    “怎么,不服气?拿剑,我们上比一比。”
    “弱不禁风啊小子,刚刚我连三招都没出完,你便如此了。”
    “哈哈哈,还不走了?小家伙,我喜欢你这眼神,有我三年前的劲道。”
    “呵呵,我自知生平没有什么能够教人的武艺,但你若拜在我门下,三个月之内,不拿下这论剑峰顶也莫要唤我师傅。”
    “萧一白,从此你便投于我紫虚祁进门下吧。一年?看来是我高估了你的能力。”
    冷风透骨,卷起漫天飞雪,撩起那丝丝密密浸没在骨髓的记忆。
    萧一白并不是天生有什么惊世奇才,只是比常人的骨骼稍稍奇异了那么一点,再加之一股做事拼到底的狠劲,也才有了现在这般的自己。
    从来不像叶穆那样,想学武,轻轻松松重剑一扬,便能问鼎名剑大会。被逐出藏剑山庄,对武学没了兴趣,身无分文拿着十几个铜板做起买卖,短短三个月就富甲一方,再过一年天下第一阁也被他收入囊中。
    那样的人太过闪耀,从来是只能站在他的身旁,接受着他的光辉,却又不甘隐没于他之下做个暗淡的影子。
    萧一白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也不会是。
    八年后,四月初七,萧一白再一次踏上着华山入门的阶梯,冗长的台阶通向那顶封的高台,那些纵使百般努力也抵达不了的剑锋。
    他有一瞬间恍惚,仿佛自己还是舞勺之年,那个拿起止水剑便认定自己是天下第一的少年人,说着现在说不出口的狂言,做着如今想做却不能做的不羁之事。
    抬脚轻踏,却是白雪酥软的触感,陷下去,生生毁了原本的光洁一片,萧一白猛然惊醒,似乎自己也就像这雪面上的一抹脚印,是个异类,是个败笔。
    他轻叹了口气,看着散在空气里汇成的白雾,萧一白定了定神,抬手轻触背负着的轻剑,循着轮廓紧了紧剑柄,像是安定下躁动的心。
    退后了几步,脚尖轻点地面,双袖一挥,朝着山顶腾跃而去,只在空中留下一轮青白的太极阵符,好似白鹤略空,除了那抹清淡的身影,什么都没留下。
    萧一白循着小路踏进宫内,便有早起的弟子在阁后的川河前做着早课,他神色暗了暗,谨慎地向着阁内前进。穿过记忆里熟悉的几座庙庐,再过一条长廊便是紫虚弟子的居住地区,隔着屋顶从远处蔓延而来几缕白烟,他便知那是膳堂的师傅开始准备早饭,,里面的师傅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大概是呆在纯阳宫的年岁长了,总是会留给自己多一些的馒头,然后絮絮叨叨的和自己聊上家长里短,刚娶的媳妇受不了这华山终年积雪整天闹着自己,最近下山的路总有坎坷,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出生,他会走爬了,会走路了,会叫自己爹爹了,诸如此类种种。萧一白想到这里不禁心口一暖,却又想到这么多年只是听着他诉说,自己却未曾和那位师傅说上几句,总是不善与人交谈,到最后便什么也不说,徒留一个冷淡的印象。
    还真是有点后悔。
    这么一想,他脚上的步伐也越渐加快。
    萧一白是来告别的,祁进给他的信里没有什么稀世的武林秘籍,也没什么关于这天下的重要消息,简简单单只有四个字。
    好自为之。
    墨黑的笔画方方正正占满整张淡黄的信纸,萧一白也只是淡漠的看过,但接过信纸后面缠绕的那一缕红绸后,心境却还是被触动了。
    好师傅必然能带出一个好徒弟,萧一白固然是个好徒弟,而祁进虽然在江湖上有个好名声,却并不是能算的上是好师傅。
    一身的武艺全然是自己每日对着书籍钻研出来,和师兄们切磋,滚过一身伤,爬起来再继续战一场。
    积年累月,记忆中除了那几年前的昆仑之战外,对着师傅的印象还真是微薄,但又找不出什么日子,师傅是不在身边的。好比赵玺找自己借钱买酒,还不忘调笑一番的话来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看你就是那杯水了。”
    虽说如此,可心里总觉得空荡荡,毕竟是陪着自己过了八个寒冬的人,总是想做点什么,做点不多余的什么,至少再唤一句师傅罢——
    思绪猝然被扯远,皑皑白雪之中,赫然是一把泛着青光的长剑。剑身莫约三尺长,全身洁白清亮,不负玄色。剑气森寒,如雪之降。
    萧一白瞳孔一紧,刚迈出的脚步还未来得及收回,便听屋内有人奋力拍了一声桌子。
    接着是熟悉的清冷,“萧一白,你居然还敢踏进我纯阳境内?”
    萧一白像是被刚刚那记震桌声扰乱了心神,他恍惚了一下,立刻膝跪在雪地道,“弟子知错。”
    “真是个好徒儿!我教你七年,竟是把你教成这副模样!”
    隔着一层门窗,萧一白想,师父看来是生气了。
    他只能抿唇,良久开口。
    “师父,我,没有背叛纯阳。我……”我以为你知道,我以为你知道才会让阿燎前辈送来那蛊灵药,似乎还有很多很多缘由想要告诉那位正坐在那扇雕花窗户后面的男人,似乎还有很多想要让他知道,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误会我,但是却唯独不想给师傅留下这么一个叛教的印象。想说的很多,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只有那短短四字,“没有背叛”,多一分便是委屈,是真的很委屈。
    却偏偏是这么一个习惯了有苦吞下去用身体抚平的性子,本就话少,如今竟是连想说的都无法正常的表达出来。
    总觉得,师傅应该懂我,总觉得吧。
    可那终究是以为。
    “我祁进收留你这么些年,也算报了当年你哥哥于我的恩情,如今此事不做细究,你拿了那把剑便下山回家罢,若是让旁人看到你来我这,指不定闹出什么事端。”
    萧一白脸色苍白,双手紧紧的握成一拳,原本就淡的薄唇抿成一条恰到好处的线,他没有动,只是孤零零地跪在雪上,身上清白的衣衫随着寒风飘起,像是要与这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愣着做什么,还不走?这是想我出来,再给你教上一课?”祁进的声音冷冽,一句一句像是尖锐的针穿透萧一白的耳膜,“你莫不是忘了,我可不是什么耐性之人。”
    萧一白咬牙,站起上前握住那清冷的剑柄,肩膀一怂,蓝色的光剑在空中打了个转,留下一道青白的光影,他反手执剑剑刃抵着笔直的背脊,月白的剑穗锵锵留下支离破碎的声音。
    耳边是剑穗的碰撞声,他说,“师傅。”
    够了,只是再来唤你一声,只是如此。
    转身,宽大的袖子随着身体甩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窸窸窣窣的衣料声也渐行渐远。
    屋内,是青烟缭绕。
    “你这个口是心非的蠢东西,刚刚不还唠唠叨叨说着一定要把这雪名给你那傻了吧唧的徒弟,现在倒好,人家来了,却又弄得这幅模样。”阿燎无奈的揉了揉额角,斜眼望着一旁端坐的祁进。
    祁进挑眉,一本正经道,“我祁进的徒弟,便是落到此番下场,也受不得外人欺负。”
    阿燎摇头,“啧啧,你可真是个好师傅,”我算是明白谷之岚和你是怎么回事了。
    “我不是。”鲜有的,祁进只是默了默,然后摇头。
    阿燎一愣眯起眼睛打量着这副模样的祁进,原本的少年白发似是又生长了一些,寥寥落落的搭在他冷毅的脸庞,她发现他的眼角上也爬上了细细的褶子,她想,这个男人大概是很累的。
    “恩,你不是。”她开口,用不分男女的声音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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