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生命之前，自尊不算什么。
    若是自尊都没有了，哪怕苟延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这样的选择，对于一个12岁的孩子来说，何其的艰难。
    “唉，都是我们没有福气。阿白，你也别太在意。其实你哥哥还是真的对你好。”白爸爸心里倍不是滋味，也有些庆幸自己来了，而不是把阿白孤身一人送进京。
    “回去也好，爸爸现在身体也好了。回去刚好赶上上中学，以后好好读书，不要忘记报答你哥哥的给爸爸治病的恩情。”白爸爸一辈子最怕欠人恩情，而这次注定是还不了，只希望以后儿子不要怨恨秦楚，毕竟秦楚完全出自一片好心，只不过没有和父母商量好而已。
    再说人家的父母也没有错，任谁看着他们父子一起来投靠，事事依赖秦楚，不多想的恐怕全世界都找不出来。
    人，还是要看清事实，有自知之明好。
    他之前果然是太天真，太异想天开。
    “小白，快点喊你爸爸出来吃西瓜。”杨夫人放假在家，闲来无事就喜欢摆弄些新鲜玩意，尤其是吃的。
    “好的，师娘。”阿白答应了一句，心里想着这么温柔的杨奶奶以后也要再也看不到了。
    “爸爸，我们下去吧！不然杨奶奶又要送上来了。”
    阿白打断白爸爸江水滔滔的忧愁，两人从二楼下来。杨家是四合院的老房子，院子里栽种了好些百年老树，绿影成荫，清风徐徐，哪怕房间里没有开空调也比楼房里凉快。
    “小白，快来尝一尝，这是我刚刚做好的冰镇西瓜，看看可解渴。”杨夫人喜不自胜的被阿白装上一小碗西瓜，满目慈和的等着阿白品尝。
    “好吃。”阿白跑去洗手间洗了手，勺起一块西瓜放入口中含含糊糊的说道。
    “如山兄弟，你也吃。”杨夫人亲热的给父子两个布置吃食，俨然一副把阿白当着自己孩子的模样，令白爸爸动容。
    白爸爸因常年被小圭山的封建旧习约束，对于杨夫人的热诚非常的不习惯。
    原本他是不想来杨家的，但是阿白说他拜了杨静辉为老师，就像他收木匠学徒一样，饶是这样白爸爸还是很诚惶诚恐。
    只要杨静辉去上班，除了吃饭的时间他是几乎不出房门，就怕碰到杨夫人不好说话，他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杨家不计较他身份已是万幸，如果出去被人指指点点，害了杨夫人的名声那就麻烦了。
    “啊！谢谢，我自己来。”白爸爸手无措据、语无伦次的端着碗，低头闷吃，看也不敢看一眼杨夫人。
    阿白是知道小圭山的风俗习惯，虽然他经过几天都市的熏陶，也没有改变太多看法，对于自己爸爸的行为，还是蛮高兴的，谁都不喜欢自己的爸爸喜欢自己妈妈以外的女人，阿白这种小醋包的小心眼还是有的。
    杨夫人对于白爸爸的行为一笑置之，她本身就是个教国语的老师，知道小地方有些旧时陋习，也没有多说，只督促看着阿白吃东西。
    阿白虽然也会想念秦楚，但是有着杨夫人和杨老的陪伴，日子却是远远比秦楚要过的多。
    阿白揪着小短毛，愁眉苦脸，对这些个新单词深恶痛疾“师娘，这个是什么学校，这个单词我读不来。”
    “middleschool，来跟我读middle，middle，middle。”杨夫人带着老花眼镜，认真的辨别，她从事教学40多年，眼睛早就在改不完的论文中毒害了。
    “middle，middle，middle。”阿白牙牙学语的跟着读，认真的坐正身体，等着杨夫人解释。
    “middle，是中间，中央，中部的意思。middleschool连起来就是中学的意思。”
    见阿白求知若渴的小眼神，杨夫人高兴坏了，很有耐心的一个个教导。
    知道了意思，阿白拿过课本，哗哗的做笔记，接着看小短文，这个是不可英语老师布置的作业，每天要做一篇阅读理解。
    杨夫人很想不通，为什么杨老同意阿白父子会云南，还借别人的身份证卖汽车票。
    按理说能受到阿白这样乖巧的学生，他们怎么也要养在跟前，不然收了与没收有何区别。
    不过见杨老神神秘秘的说，‘山人自有妙计’，调的杨夫人这三天抓肝挠腮的激动。
    晚上，养老下班回来，一大家子吃过饭，阿白和白爸爸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包。
    白爸爸的包里头装的都是他和阿白的衣服，阿白的小书包里满满的全是书，之前从小圭山带过来的课本，已经后来补课的英语课本。
    “师傅、师娘，以后我会给你们写信的。”离开京城，阿白最不舍的就是杨氏夫妇和秦楚，满着眼眶抱着杨夫人道别。
    杨夫人被阿白突然红的小眼眶，也惹的红了眼眶，拿着手绢擦眼泪花，虽然她和阿白不过是相处了短短的几日，却是真的喜欢阿白，也心疼这么早慧的孩子。
    “嗯，以后记得给师娘写信，要认真读书，不能让你老师失望。”杨夫人虽然知道阿白父子走不成，还是被这种离别的气氛感动，摸了摸阿白的小脑袋，依依不舍的嘱咐。
    阿白把手伸出玻璃窗，对着杨氏夫妇摇手，对着没能辞别的秦楚摇手，对着京城摇手。
    “再见了，我的哥哥。”
    阿白咬着牙齿并没有哭出来，他想让自己永远记着这种离别的痛。
    只有知道离别之痛，才能珍惜每一分感情。
    汽车如来时那般疾驶而行，把认识不认识的风景全部都抛在了脑后，他真的离开了。
    司机还是杨家的老司机，杨老并没有送行，阿白父子和秦楚需要一次谈话，解决秦家和阿白父子，秦楚和阿白父子的矛盾。
    载着阿白车子刚离开，秦楚收到冯廷那边送来的消息，一路飙车到了杨家，他想了很多次，阿白可能在杨家，也否认了很多次，可是谁想却真的在。
    秦楚此刻就恨不得拿锤子，给自己来一下，这个木脑袋一碰阿白的事情，就会神经粗。
    “杨老，我这么敬重你，你怎么能欺骗我。”门一打开，秦楚几乎是咆哮的怒吼着，这么多天的担心害怕，令他失了风度。
    “这是阿白给你写的信，叫我亲手转交给你的。”杨老看着此时的秦楚，虽然有了准备，还是吓了一跳。
    秦楚面黄蜡白，眼睛突出，红血丝布满眼，胡子邋遢，怎么看都很难和几天前的风度翩翩，玉树兰芝联系起来。
    “对了，阿白他们去的是汽车站，做的是晚上九点十分的车子，去晚了赶不上可不是我的事。”杨老故作无视秦楚那凶狠的眼神，心里对于秦楚的表现非常满意。
    一听杨老的话，秦楚拿着阿白写的信，疯了一样了冲了出去，气不带喘的往汽车站赶，一面通知冯廷让汽车站那边把守的人找人。
    秦楚赶到汽车站的时候，由京城开往昆明的汽车正在检票。
    远远的秦楚就看见阿白父子被检票员和留守找人的人员给围着。
    “检票员同志，麻烦给看清楚，这个可是今天的汽车票怎么不让我们进去。”白爸爸正拉着检票员辩驳，杨老给买的票还能错的了。
    “你们到底认不认得字，明明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是27号，这是昨天的票，怎么能让你进去。你们不坐车后面的人还要坐车呢，不要耽误我检票。”
    检票员大姐非常的不耐烦，连连摆手，让阿白父子走开，阿白父子身后排成长长的长龙，大家用着异样的眼神看着两人。
    “白叔，阿白。”秦楚人高马大的一身邋里邋遢，挑眉怒眼，一看就是一副凶神恶煞，这模样能止小儿啼哭，一抬步，挡着路的纷纷让路，让秦楚走过去。
    “哥哥。”
    “小秦。”
    阿白和白爸爸瞬间想被人捏住小尾巴的兔子，怂了，焉了，没脸见人了。
    “二少，没事我们就先撤了。”原本围着阿白父子的路人甲、路人乙，走到秦楚身边低低的说了一句话，一下子便有条不絮的淹没在人群，消失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家。”秦楚见两人都是一副噤若寒蝉、胆战心惊的样子，秦楚终究是忍不下心来说狠话。
    接过两人手中的包，大步踏开，身后跟着两个做错了事情的老小孩和大小孩。
    路上，秦楚忍着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他不想吓着两只兔子。
    车子开得很稳，秦楚的心情却像经过千山万水一般，走过悬崖峭壁，越过沙漠泥泞，闯过火山汤海，大起大落，叠峦鎏金。
    心脏不好，都能吓出病来。
    一出了笼子，小黑狗闻到熟悉的味道，高兴坏了，立即撒着脚丫四处乱逛，这边打个滚，那边涂上口水，圈地盘，在杨家的那些天可把它给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