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卷(正文)  第十三章 浮云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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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雾织就的天地上,有艳丽的红花层层装点。忽而掠过一阵长风,妩媚的身姿开始肆无忌惮地婆娑,圣洁的大地也禁不住诱惑微微颤颤。直到澎湃的激情演变成烈焰冲天,似虚伪的圣洁,都将被焚烧殆尽。
    一抹翠绿何时露出,恰好点缀在红与白的交界处。烈焰继续翻腾,几次要将她融化,她却凸显得更为明丽照人。寂寥的天光里,她蜕变为一缕温润的玉色,让圣洁卸去冰冷的伪装,让妖艳回归纯真的外表,激情因此也从容淡定,变得委婉动人。
    玉色的眸光慢慢晕开,似无边无际的缭绕云雾里,蕴藏了天地间最璀璨夺目的珍宝。相比翻飞的衣袂,她如扎根云雾的琼花玉树,只等着拨云见日,流光溢彩倾泻而下,将她的心扉缓缓盛满。
    她在等一个人,等一个男人。七日前,她认识的男人。他是她在幻境里遇见的第一个人,也算是出现在幻境里的第二个人。
    幻境究竟是什么地方,她并不知道,正如目所能及的流云与红花,这就是她唯一了解的幻境。或许,她真的睡了很久,以至于她睁开眼,为何会身处在幻境之中,她自己都无从得知。
    直到十年后,她已然认定,天地就是如此,只有白与红的交织。她自心底爱着这个天地,因为简单明了,纯粹本真。红花妩媚动人,没有一丝娇弱造作。云雾高低涌动,寒冷孤绝更无从谈起。脚下薄雾蹒跚,头顶流云集散,似天地之大,也只在俯仰之间。
    可是男子来后,说这只是天地的一角,景色比这秀美的数不胜数。他还说,外界有更多像他一样的人,而且基本都是逐群而居。那时,她便开始厌烦这个无趣的幻境,百年来沉淀在内心深处的孤寂将她慢慢吞噬。
    她突然就觉得岁月太过漫长,每一刻都成了一种煎熬折磨。她由衷地厌恶这种感觉,浮躁不安让她再也无法分辨美好,甚至创造过的美好记忆也被一一掠夺,她的心似被掏空,成了一个无底洞,每一日也由此变得更加冗长乏味。
    男子似懂她的忧愁,特意为她灌输美好的事物。他将游遍的三界风光,览尽的天地沧桑,都与她细细道出。尽兴时,更是笑得毫不拘束,似超然物外,潇洒绝尘。苦闷时,他也会嘴角轻扬,似世间百态也不过如是。
    她观察得更为仔细的是,男子的眸。明净清澈,晶莹透亮,似他口中深沉内敛的海,浮动的万顷金色。又似他口中广阔无垠的夜,流泻的疏朗清辉。她内心激动不已,如亲眼看见了天地间瑰丽无比的美景。如果这就是充实岁月的向往,那她百年来的人生,似乎真的才刚刚开始。
    庆幸的是,男子对她这个倾听者也有极大的好感。她当时就在想,如果她能从玉盘里出去,她绝对要跟随男子一起去游历天下,饱览天地风光,然后与男子对酒当歌,倾诉愁肠。不过,她最迫切地是想碰触到男子,让她确定所有的相遇,是否都是真实。
    她有多么激动,就有多么惆怅。她不想单单做一个倾听者,更想做一个同行人。可她被困在红花深处的玉盘之内,她可以看见男子的眼,他的笑,男子却看不见她的容貌,只能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即使里面充满了再多的感情,似乎也无法抵达男子的内心深处。
    其实她从不认为自己被束缚,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天地无穷变化,她俯仰可见,人不妄动,心亦从容。可男子勾起她的向往时,她感觉背负千斤枷锁,悲哀如影随形。一滴泪落下来,她哭了。早已忘记心痛为何物的她,流了百年来的第一滴泪。从这一刻起,她又何尝不是真正失去了自由?
    不知这片天地是否真的有情,玉盘内竟然传出声音,是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如果玉盘就是天地的主宰者,他一定是一个仁慈的圣人。因为他愿意放女子自由,只要按照他的提示,女子就可以获得自由。
    她与男子接连相聚了四日,又等了男子三日,今天便是第七日。男子一直想亲眼见见她,她心中最是明白。她又何尝不想抚摸男子的眉,他的眼,他的面庞。但她在即将脱离玉盘的前一天,也没有提见面的事,她突然也想给男子一个惊喜。
    长风无情,吹得她周身渐凉,她的衣袂翻飞如浪,眸光却依旧坚定地望着远方。云雾太浓重,她有些看不清,但她却能用心感知。她记得,有人同她说过,浮云遮望眼,唯心明如镜。男子就是她心中的镜像,长身如玉,墨发如瀑,他终究会携着万千星辉,与她再执手相聚。
    一双眼突然猛地睁开,涣散的眸光呆滞了一瞬,回过神来满眼皆是青色的纱幔,晃晃悠悠与幻境中缭绕的云雾真有几分相似。头疼欲裂的感觉又侵袭而来,她忍不住双手捂住头。她看见了那双眼,触感也是那般真实。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她突然翻身想去寻找,果真瞥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她心下的不安终于被压制住,几乎要立刻撑起身,奔赴到他的身边。可手臂根本使不上力,身体悬在半空几次都被狠狠摔了回来,她能感觉到胳膊似乎擦破了皮。她眉头微皱,倔强地不肯认输。
    窗下的白衣长身而立,宽厚坚实的臂膀丝毫不显单薄,风鼓起他的袍袖,却被他浑然一身气势轻而易举地压制住。听到动静他转回身,侧脸轮廓鲜明如刀刻,他的眸乌黑深沉,“你醒了?”
    熹蔷刚借着扶栏竖起上半身,听见来人的声音,她脸色一阵苍白,“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是我?”白衣男子嘴角轻扬,似乎心情不错。他在最近的榻上,潇洒落坐,又随手取来桌上的玉瓷杯,抿了一口清茶。一气呵成的简单动作,无不透出他的沉稳气势。温热的气缓缓升腾,他上扬的眼角被晕得几分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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