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除夕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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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王府竹央阁
    “……所以,小主子,您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跑了?”
    云德云九两人并肩而立,面面相觑,仔细一瞧,甚至还能发现抽搐的眼角。
    云恸波澜不兴的抿了一口茶,一点也看不出仓惶而逃的狼狈。
    “主子,你为何要跑啊!”云德豁然蹦起,猛一拍大腿,“盼了这么多年,可不就是盼着王位封还的这天吗?!皇帝主动提及此事,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您怎么就撒腿跑了呀!?”
    “是啊,主子,您怎么……”连一向沉稳的云九此刻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但是他不像云德跟在主子身边多年,对主子的性情了若指掌,言谈举止更是毫无顾忌,虽然脸带急色,但是话到嘴边,又有些踌躇,怕乱了这主仆规矩。
    云恸不甚在意,“九叔有话不妨直言。”
    看主子脸色并无异样,云九才直言道,“主子,老奴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牵扯甚广,以您的身份不能主动犯了皇帝的忌讳去提及此事,可是现在,皇帝主动提及王位封还,为何不顺水推舟呢?”
    “是啊!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的主子哟,您到底再想什么啊?”云德急得就差团团转了。
    “前些年您年纪尚幼,不宜冒然承袭王位成为众矢之的,除夕一过,主子您就年满十六了,虽说有及冠承袭的规矩,但是皇帝能主动许诺此事,以他的手腕和能耐,自然能堵住悠悠众口,既然如此,那还有何顾忌?”
    王府自先王先王妃亡故之后,府中唯剩下的主子就是襁褓中的小世子,这些年,府中人韬光养晦不愿在大胤这多事之秋横生事端,可是名动天下的云王府想要韬光养晦也要人不惦记才行。
    这大胤王朝唯二的异姓王,太招人妒了。
    这些年那些明里暗里的龌龊,如若不是云家几代积蓄而来的势力,云家这唯剩的血脉只怕是早已断绝了吧?
    “是啊!主子,您到底在顾忌什么啊?”
    云恸微一叹气,抬手指了指天。
    云九看他的手势一怔,“主子您是说……”
    “顾忌个屁,除了那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主儿,还有谁?”不同于久居这踏错一步就得粉身碎骨京城的云九,陪伴云恸在军中一待就是十几年的云德性子火爆得几乎是一点就炸,直率耿直,心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但是能让云王妃临终托孤的人,自然也不是毫无脑子的莽夫。
    云九瞪了云德一眼,“云德,慎言。”
    “慎啥言啊?!憋屈了这么多年,现在连说句话都要慎言了?”云德就差没跳着脚怒骂了。
    “此乃京中,不比西北,小心惹火烧身!”云九瞪了他一眼。
    “我在这府中说句话都得慎言啊?!”云德差点没嘶吼。
    云九有些恨铁不成钢,“府中又如何?小心隔墙有耳!你还嫌咱们王府不够招眼,不够让人恨不得让人除之而后快?!”
    云德,“……”他侧眼看了看端坐的云恸,讪讪的闭了嘴。
    “主子。”
    “难为诸位叔伯了。”云恸有些感触,又有些伤怀。
    “老奴万万不敢当!”听闻这一声叔伯,云九连连摆手,“主子这般,是折煞老奴了。主子这声叔伯,老奴愧不敢当啊,老奴有负当年王妃之托,让主子在西北那苦寒之地吃尽苦头……”说着说着,云九就红了眼眶。
    “九叔……”云恸有些无奈,“如若父王母妃在世,也会将云恸送至军中成长历练,何来吃尽苦头一说?”云家的男儿,没有哪一个是在娇宠中长大的!
    “可也不是这般历练啊……”
    “有何不同?这些年在西北,我并未受到丝毫苛待,西北本就是咱们云家的嫡系所在,这已经是最为稳妥之处,九叔怎还这般耿耿于怀?”
    说到此处,云恸突然愣了一下,想起之前在宫中皇帝所言……
    当初天下局势动荡不安,齐王谋反,太子被刺身亡,先皇突然宾天,危机一触即发,天下随时处于战火重燃的危急关头,朝廷中结党营私的大臣和蠢蠢欲动的外戚争锋相对,各守关大将也隐隐现动乱之势,就在这样的局势下,皇三子玄湛被先皇临终受命登基为帝。
    那般关头,可是他登基的第一件事却是将他送至西北。
    西北军乃云家嫡系,天下皆知。
    不管天下如何大乱,身为云家唯一血脉的他,在军中也定会安然无恙。
    明知这其中关系,皇帝当初依然毫不犹豫将他送至西北……
    “而且,九叔,我所指并非陛下。”
    “啊?!”
    “啥?!”
    云恸一言,惊愣了两个在血与火中打滚了半生的云家忠仆。
    “主子,您这是……”
    云恸示意两人落座,“陛下估计并无动云家之意。”
    “主子何出此言啊?”云九不解。
    “玄铁军之事,只怕当今陛下了如指掌。”
    “什么?!”
    云恸一言,惊得云九和云德双双脸色大变,“他怎会知道如此机密之事?!”
    云恸摇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我接到青雀密报,当年护送我抵达西北的玄铁军是接到玄铁密令才出动的。”
    “玄铁密令?!”
    “我十二岁承袭家主之位,才拥有了调动玄铁军一半兵力的铁玄密令,此前即便我身为云家唯一的血脉,依然是不能调动玄铁军的,这玄铁密令如果我没猜错,理应是跟铁玄密令一样,只有成为了家主,才有资格调动玄铁军,玄氏一族,能成为家主的,除了当今陛下,还能有何人有此能耐?”
    “怎会啊?!不是说这玄铁密令不传在位帝王吗?!”云德一双虎眼几乎瞪落眼眶,呲目欲裂的眼珠子都红了。
    云九心跳如雷,“这玄之密令已经数十年未曾有人掌握过,从云翳王爷到先王这两代,能调动的玄铁军就仅铁玄密令这一半兵力,如果玄之密令被皇帝所掌,这……”掌天下大权的皇帝掌了玄铁军这一半的兵力,那……云家就连最后的护身符都丢了。
    “九叔,不是如果。”
    云九闻言,心彻底凉了。
    “那皇帝他到底是……”
    “他不会覆了云家,如果真要动手,十几年前他就动手了。”
    *
    虽说是家宴,但皇家家宴,繁文缛节繁多,规矩更是丝毫不能坏。
    玄湛不喜这样的场合,可是却又不得不走个过场。
    除夕家宴是后宫众人一年一度唯一能跟皇帝陛下一起用膳的一日,平日里皇帝忙于政事,踏足后宫的时候是少之又少,嫔妃不能踏足前朝,想要见见这良人,日夜向盼,就盼着皇帝陛下的圣驾能够驾临。
    终于盼到了这能相见的一日,自然是个个都打扮得千娇百媚,以期博得皇帝陛下的青眼,能够一举拢住帝王的心,盼得那无上的恩宠。
    宴席申时末酉时初开始,皇帝陛下向来是看着时辰才到。
    “陛下驾到!”
    殿外的高唱声响起,殿内等着迎驾的众人忙起身跪迎皇帝陛下圣驾。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进得殿来,玄湛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波澜不兴的淡然,“免礼,平身吧。”
    “谢陛下。”
    玄湛走上龙椅宝座,“今儿是家宴,不必拘礼,都坐吧。”
    “谢陛下。”
    从皇后依次而下,都小心翼翼的入了座。
    玄湛抬眼一扫,看着坐在四妃末座的张氏,想着尽早跑得飞快的那人儿,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难得破例询问,“德妃进宫也有些时日了,可还习惯?”
    皇帝突然出声,被惊吓过度的可不止德妃一人,整个在坐的都吓了一跳,侧目望去时,已经眼带羡慕,嫉妒隐在眼底。
    “回陛下,臣妾并无不习惯之处。”张氏压了压心中惊悸,起身福了福,低眉顺眼的回道。
    “习惯就好。”朕还怕你不习惯!
    “谢陛下挂怀。”
    玄湛笑了笑,示意她坐,“坐吧。今年是你进宫的第一个除夕,允你出宫省亲。”
    挂怀吗?自然是要的,你心心念念惦记着朕心尖上的人,想要朕不挂怀还真有些难。
    “啊?!”
    张氏被皇帝此言吓了一大跳,愕然得眼睛都瞪圆了。
    抽气声此起彼伏,后宫众人眼底的嫉妒已经明显无法掩饰了。
    “省亲事宜就交由皇后处置。”淡淡的一句话,此事皇帝陛下不过是动了动嘴巴而已,却是天大的恩典。
    “谢陛下!”张氏压不住心中激涌,谢恩的声音都在颤抖。跪地时,那磕在青砖上的声音脆响。
    即便她知道,皇帝这随口的一句省亲,她就已经成了后宫众妃嫔的眼中钉肉中刺,可是那又如何呢?她能出宫,她能踏出这宫门就足够了!
    听说,那人回京了……
    “是,臣妾领旨。”皇后起身,笑着朝皇帝陛下福了福身,脸上有些微僵,但是掩饰得很好,丝毫不显。
    “行了,都入座吧。”
    皇帝陛下不甚在意的摆摆手,眼角扫到那些如刀一般的目光时,皇帝眼底的笑意倒是真了两份模样。
    玄黄有三子,太子为长,死于叛乱,皇二子资质平庸,无治国之才亦无安邦之能,他心也不大,早早便封了王,享无忧之乐。皇三子玄湛登基为帝。
    先皇帝兄弟姐妹子嗣不丰,嫡系皇室宗亲自然也不庞大。其他的旁系宗亲自然是没资格享皇帝陛下这家宴的。
    玄湛每年就是走个过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就不准备耐着性子继续坐下去了。
    “朕乏了,你们继续吧。”
    喝了两杯热茶,一杯酒,皇帝陛下甚至连筷箸都没有碰一下。
    “恭送陛下。”皇后掩掉眼底的难过,起身恭送皇帝圣驾。
    今日是三十,一月中,初一十五是皇后的专属侍寝日子,一年到头,除夕这一日也是属于中宫皇后的,但是这么多年了,这一日她却是从来没有盼到皇帝留宿中宫的,甚至她连告都无处可告,因为这一日皇帝陛下是宿在太极殿的,不会宿在她中宫,也不会招别的妃嫔侍寝,她有苦难言。
    太后在大慈寺常年礼佛,从未踏足宫廷,即便是除夕这样的日子也一样,她老人家也从不过问俗事凡务。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大胤朝还有一位太后。
    “恭送陛下。”
    皇帝陛下带着人刚前脚踏出殿门,后脚德妃就差点被后妃众人的目光给漏成筛子。
    她不痛不痒的落座,默默的进自己的膳。
    “德妃娘娘好福气啊,陛下这般开恩,德妃娘娘可是这宫中投一份呢。”
    “可不是,当年啊,本宫可没这个福气,虽说本宫是宸妃……”
    “德妃是好福气,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呢?”
    “可不是,德妃姐姐,您给说说,您这到底是怎么拢住陛下的心的呢?让妹妹们也学学……”
    张氏笑笑,果然是这样的结局。
    可是又如何呢?她早已绝望了。
    可是……可是……
    *
    “全安,你说世子现在在做什么?”出了阙楼,天色已经有些灰暗,玄湛指尖滑着那串光滑如玉的念珠,目光落在远处的宫殿顶上,有些悠远。
    “定是在府中与众人围炉吧。”
    “围炉?”
    “是啊,咱们宫里叫家宴,可有些寻常百姓家把这除夕晚上的家宴称之为围炉,就是围着炉子取暖喝酒吃饭。”全安解释得简单直白。
    “围着炉子吗?”
    “是。”
    玄湛眼睛眯了眯,“全安。”
    “奴才在。”
    “备车,朕要出宫。”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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